張準自進屋后，一會拭了拭茶幾，一會看了看地，隨后進了內室。

安撫好女孩，余然學著張準，一會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也跟進內室。

筆架上只吊掛兩三只鼠須，一小塊不規則的墨貼在硯臺上，內室的桌上再無其它，地上紙簍里的紙團卻快要溢出來。

余然打開幾個紙團，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一句話。

“愿君心似我心。”

一眼望去，窗戶開著，窗樘沒有一絲灰塵，除被褥松散的在床上歪七扭八外，內室還是十分整潔。

張準給余然一個眼神，余然了然，低頭看向身側茫然的女孩。

余然摸摸女孩的頭，問道：“伶伶，你如此機靈，柳娘姐姐肯定很喜歡你吧！”

“那是當然！”被贊揚了，女孩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

“不過其實我和柳娘姐姐也不太熟，柳娘姐姐是個很溫柔的人，但不是很愛說話，就連和柳伯伯都不說話，來這聽柳娘姐姐琵琶曲的人很多，但是柳娘姐姐都不理他們的。但是柳娘姐姐會理我！”

“柳娘姐姐不愛說話，那會不會很兇，是不是和其他姐姐的關系不好，就沒人喜歡她了？”余然乘勝追擊道。

“才不會呢，樓里面的姐姐都喜歡柳娘姐姐，哦，還有一個大哥哥可以和柳娘姐姐聊好久的天。”

“柳娘姐姐人很好的，喜歡她的人好多好多，他們會送些胭脂水粉給她，她都不要，但是她看見我，就會分給我點心吃，她可好了！”

女孩像是被觸發了關鍵詞，一個勁的想力證很多人喜歡柳娘。

“柳伯伯？柳娘的爹爹也住在這嗎？”張準突然出聲問道。

女孩撇了撇嘴搖頭：“不是，爹爹說柳娘姐姐不喜歡人打擾，就把他安排到外面住了。”

看起來女孩對這柳伯伯的印象是不太好了。

余然覺得這話古怪，卻又說不上來，只好繼續追問：“安排？”

“不是花他的錢，況且我給挑的住處對他來講可是好的很。”女孩還沒作答，有一人聲從門處傳來，正是剛才在樓下的東家顧老板顧璃。

“爹爹。”女孩聞聲興致沖沖地奔向門外，又與掌柜一齊進來。

顧璃進了門先朝王準方向作揖：“大人。”

顧璃就是這起命案的報案者。

余然自去年端午過后，幾乎每隔一段時日就呆在這錦安縣內，時而跟在主簿邊上學著記錄卷宗，查閱各年案事，時而跟在典史身邊充當個小衙役抓所謂的“證據”，也跟在過王準身邊去阻止紛擾。總之一句話，縣衙內哪忙他就在哪。

片刻前，巳時三刻左右，余然剛吃完面回到縣衙內，就見著望春樓顧璃腳步生風進了縣衙。

“這位小兄弟，在下是望春樓東家顧璃，請問縣尉張準可在？”

據顧璃所述，酒樓里有些食材供貨不足，巳時不到便去那些供應商重新定量，待一切商定好回來，就遠遠看見一女子躺在地上，地上一灘血水，他趕緊跑過去發覺女子竟是柳娘，還沒了呼吸！

吃飯的時間外頭沒啥人，引不起什么驚呼，顧璃隨手拿起附近的東西擋住尸體，連忙來報官。

在來的路上，顧璃也簡單和王準一行人簡單講了講柳娘。

酒樓還未竣工時，顧便早早放出了話，望春樓的食物不僅是珍饈美饌，里面的歌舞也將是錦安縣一絕。

眾人皆道這顧大老板是夸夸其談，其他酒樓的老板也在后面等著看他笑話。

望春樓開業那天，好奇的、來看笑話的湊到一起，可不謂是門庭若市，而由柳娘彈下的第一曲驚艷四座，本就來湊個熱鬧的也紛紛落了座，此后每一日，凡柳娘彈曲，臺下座無虛席，直直打了那些看笑話的臉。

柳娘年十八無小字，不善言辭，曲卻極佳，不懂行的人只覺柳娘的曲同性子一般冷清孤寂，可若再細細聽來，起步婉轉纏綿，回味確是苦澀無比，竟能讓人感同身受。

樓下鼓點聲越擊越重，幾條薄紗從天而降遮掩舞臺，幾個小二把舞臺附近的燭臺逐個點上，又去關了酒樓的門，幾縷從鏤空窗子穿進來的風，吹得燭光搖搖晃晃。

門一關，酒樓里瞬間變昏暗了許多，隱隱滅滅的燭光伴引著每個食客的心。

“砰——”鼓聲戛然而止，緊跟著悠長的琴聲似乎從遠處傳來，不知何時舞娘們穿輕盈的紫色舞裙在薄紗里起舞，清脆的鈴鐺也穿梭在琴聲中。

若說此前在聊天而沒聽見樓下的動靜，那顧老板出現在這，那底下的表演也該開始了。

“顧老板。”王準帶著余然從里屋走出，朝顧璃揖禮。

王準和顧璃外客桌上坐下，余然又朝王準作揖道：“王縣尉，下面的演出好像開始，可否讓伶伶帶我下去見識一番？”

有些話不適合在孩子面前說，余然帶著顧北伶離開不過是為了縣尉與顧璃的交談。

“去吧。”王準說完又朝顧璃說道，“孩子還小，愛湊熱鬧，顧掌柜莫怪。”

“怎么會？來者是客，作為東家也應該招待招待諸位，這位……”

“余然。”

“余然小兄弟不說，我也是得讓伶伶帶小兄弟去看看的。”說完顧璃揮了揮手，讓他女兒帶余然去到二樓觀看。

“讓令愛帶我們來這，你是覺得柳娘是自己跳下去的？”待兩小孩離開后，王準毫不掩飾，直接開門見山道。

“大人進我這望春樓前，先去看過尸體所在位置的。”說著顧璃起了身，指向里面的窗子，“若我猜的不錯，尸體應該在這木窗的下方。”

王準先前在屋子里已經發現了，但他卻沒打算應和顧璃的話。

“你對這屋子倒是十分了解？”顧璃進來后沒進里屋，卻知道里面有一半墻高的窗戶。

“自是非常了解的，此屋是便是內人設計的，不僅這屋，這樓的設計，鋪設都是內人看著建的，本是想讓我們一家住的，上來的這扇門就兩把鑰匙，大人想必都知道在哪了，這四間廂房可以說的是固若金湯。”顧璃拍著胸脯十分自信

“令夫人沒能如愿。”王準接道，“聽聞望春樓與柳娘簽了長期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