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又破又小,四處透光,唯一一座佛像也只剩下一半的身子,讓人難以辨出是哪位神佛,整個廟中也只有佛像身后的一點地方有個干草堆,兩人就坐在上邊。
午時早已過去,她們路上只喝了溪流的水,肚子餓了,兩人就靠吃頌香準備的糕點充饑。
“小姐,我們再走上一日,找一個好地方,再用這些錢,買個小草屋,等挨上半個月,我就帶您回京,好不好?”
“嗯,雀芽姐姐,可以給我買紙墨嗎?”
“當然可以,小姐還要什么嗎?”
“沒了,雀芽姐姐有想要的東西嗎,錢不夠也沒關系,我頭上的簪子都是貴的。”
“唔,雀芽也能買想要的東西嗎?”
“嗯。”
“雀芽想要養只小雀可以嗎?”
“雀芽姐姐想要的都可以,還有嗎?”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夜幕偷偷降臨,兩人終于無話可說。
雀芽想哄小姐睡覺來著,可能是月光太亮了,也可能是夜太安靜了,一時沒忍住哭了出來。
宋君然也坐了起來,十來歲的少女抱著不到五歲的女童哭泣。
十來歲的少女又再次沒了家。雞還未報曉,雀芽離開了。
宋君然年紀還小,哭了半宿便熬不住地睡著了。
雀芽抹了抹眼淚,把宋君然藏進草垛里,摸著黑就這樣離開了,到城門時恰巧有門衛敲鑼報時,辰時。
明明是同樣的路,昨天走就格外的漫長。
今日的城門衛異常的懶散,都沒看通關碟,就把人放進去了。
她記憶不錯,只走一遍的路都能記住,按她娘的話說剛好是當下人的料子。
雀芽遠遠地來到宋府前,一眼望去從前多歡鬧的地方如今門羅可雀,雀芽見四周沒人,便跪下去磕了個頭。
她想這也算是個告別了。
幾年前被送的是她,如今大了點也來送人了。
她想買點熱乎的東西帶回去給小姐當早餐,便拐了個彎,去到荊門巷。
那是她以前偷偷回家時必經的一條路,那邊的包子肉多皮薄的,可好吃了。
才買完包子,發現包子鋪斜邊竟設告示牌。
雀芽看不懂字,湊過去聽別人說,她想知道宋家還會平反嗎?
“昨天不是跑兩個娃娃嗎,今個怎么成一個了?”
“許是被抓了?管他呢,反正兩個小女娃在外面怎么可能活下來?”說話的男子語氣不屑,“哎哎,等會午時那賣國賊一大家子就處刑了,要不要去看看?”
“去,這幾年犯事的多也沒到賣國的地步,我去瞧瞧這賣國人的嘴臉!”
“一起去?”
“好!”
那邊還在講著話雀芽已經開溜了。
手中的包子熱乎熱乎的,雀芽的心就有多涼。她剛剛看到那告示牌貼了一張畫像,是小姐的,旁邊的本應該貼她的畫像的,可如今沒了。
為什么沒了?為什么今日進城如此簡單?
她隱隱覺得不對,雀芽想也許是她太敏感了。
出城門與來時一樣輕松,她站城門口回頭望了望,卻與昨日拉著小姐去的方向背道而馳。她希望這只是她的錯覺。
宋君然醒時天已然大亮,她從草垛中坐起,雜草有一根沒一根的搭在她身上,后背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
“雀芽姐姐。”
“咳咳,雀芽姐姐?”
破廟中無人回應,宋君然知道雀芽如果是想拋下她,昨日讓她回去送死便是最好的時機。
小小的宋君然就坐在草垛那等,她相信雀芽一定會回來的。
“老賤人,啊呸,訛我呢,一個賤人送我我都不要,什么垃圾!”粗狂的聲音從走進廟內。
“那老賤人看人下菜,就瞧不起老子,她奶奶的,等老子有錢去醉仙居買個十個八個回來,還要老賤人給爺洗腳,哈哈哈!”
宋君然聞聲是一動不敢動,生怕把外頭的人惹進來。
許是宋君然的運氣太差,頭上透過光分明彰顯今日屋外是艷陽高照,可就是突然下起了細雨。
“娘的!”幾乎是雨落在她臉上的瞬間,滿破廟的罵聲響起,隨即是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宋君然兩只小手在頭上摸來摸去,摸到什么東西后又瞬間放下來,一動不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宋君然終于看見聲音的主人,來人身長六尺卻十分厚重,肥頭大耳,油膩的五官擠在一起。
“嘿嘿嘿~”顯然這人也看到了宋君然,猥瑣地笑了起來,把東倒西斜的發黃牙齒展露無疑。
嘿嘿,老天爺送我人啊,比那賤人年紀小,還好看,準給我生十個八個的,哈哈哈!
這女的穿的還行,看起來又是哪家小姐,不是被拐來的就是被那正房娘子給丟出來的,剛好便宜我老郭,哈哈哈。
“小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壞人了?”男人故作和藹的樣子,一邊說一邊彎下腰向宋君然走去。
宋君然不語,站了起來,不往前走也不后退。
“是不是餓壞了呀,叔叔家就在這附近,先去叔叔家吃點東西,我帶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男人離宋君然越來越近。
“我,我,腿,麻”說著宋君然張開手臂,“叔叔可不可以蹲下抱然然找爹爹。”
“好啊,叔叔抱然然找爹爹。”
這小女孩就是好騙,男人很快來到女孩的面前蹲下,準備掐著女孩的腰把她抱起。
可到手的女孩突然向后退了一步,“等一下,叔叔,我……”
小孩還真是麻煩,男人被耗盡耐心不再打算女孩說什么了,打算用強的了。就在這瞬間,女孩雙臂舞到他的面前。
“啊!小賤人,我殺了你!”預計的溫度沒有從頸脖處出來,血珠卻源源不斷地從男人眼睛里流出。
宋君然兩手拿著滴血的簪子趁男人雙手捂住眼睛之際,往廟門方向跑去。
“你就是宋遠山他逃出來的孫女?”
身后男人一邊喊罵,一邊彎七扭八地往宋君然方向走去,前方也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個穿燈草色長衫的男子擋住去路。
宋君然聞聲不應,只緊緊拽著手中帶血的簪子。
“賤人,臭賤人,我要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不得好死……”身后的聲音近了,宋君然孤注一擲拿著簪子抬起胳膊就往眼前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