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你在路上遇到過各種各樣的火柴人。
如果對于火柴人本性的好壞有個定義,你可以百分百打包票,自己一定是個惡人。
對弱者無動于衷,對苦難熟視無睹,對艱難的前路只想偷奸耍滑。
——這就是你,親愛的你。
——和另一個人完全不一樣的你。
但你好歹還是在機緣巧合下,遇到過世界上最大的好人。
你沉默著,伸出手,拉住了那只沼澤外苦苦向上掙扎的木頭手。
只差半個手掌的距離,他就會徹底離開這個人世了。
在外的半個手掌,求生欲很強地緊緊抓住了你。
——真是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好孩子!
你贊嘆著,然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淤泥里的他拔了出來。
被你所害,又被你所救的火柴人,滿身污泥地坐在沼澤邊,腦袋上的氣泡哆哆嗦嗦,寫滿了后怕:
“你!你!”
你好整以暇看著他,內心竟然有了一點兒期待。
不是經常有那種故事嗎?
說好人做了一件壞事,千夫所指;
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反倒被大加褒獎。
你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會有這種期待:
——至少最后還是救下了你。
——所以,會感謝我的吧?
你看著他,心情奇怪的激蕩著。
可這種期待顯然是理想化的、不知所以的!
哆哆嗦嗦、滿身污泥的火柴人,用一個硬邦邦的拳頭,狠狠地回應了你的期待。
火柴人一族,大都是不會騙人的好人。
可是,像你之前遇到的、好到傻乎乎的那個他,顯然是個珍稀物種,不是輕易就可以遇到的。
差點死掉的這位,不過是個會怕死、會想活命、會因為你的行為憤怒到恨不得干掉你的、普普通通的火柴人。
他壓根兒沒有對你進行問詢,也沒有一點要聽你解釋的意思。
他并不在意,你把他推進沼澤到底是出于故意還是無意。
總之在你驚訝的視線里,他沖著你撲過來,對著你的腦袋就是狠狠的一下。
“砰!”
“啪!”
“嘩啦!”
火柴人之間的撕打開始了。
他扯掉了你的一只手臂,你打歪了他的腦袋。
旁邊經過的火柴人注意到你們之間的廝打,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你們,害怕被你們一個不知輕重的甩胳膊抬腿給帶累。
這一架在你將要掰掉他的腦袋的時候,終于停息。
即使是你也知道,扯掉腦袋,這個火柴人就死去了。
他的木頭腦袋歪曲地靠在你的臂彎里,與脖子相連的部分已經勉強到極限,再加一點兒力氣,木質的卯榫結構就要斷裂破碎。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個普普通通的火柴人,終于恢復了理智,他不敢再反抗,哆哆嗦嗦地向你請求停止:
“放了我!”
“求求你!”
他再次請求你。
和在沼澤里沉沒的那一次一樣,態度十分懇切,還多了真誠的畏懼和害怕。
“……”
可是你已經不為所動。
——做好人,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做個壞人,至少還能因為威勢被人懼怕和敬畏;
做個好人呢?
你可不想再被人用拳頭對待了!
心里頭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倒沒有直接要了他的命。
你看看身下的手下敗將,他畏縮著,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你再看看自己的手臂,一只手臂巧妙地卡住脆弱的脖頸,另一只手臂孤零零掉落在一邊。
你最后看到了沼澤邊靜靜停靠的十字架。
是一個其貌不揚、毫不出眾的十字架。
——這場架,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你松了手。
逃過一劫的火柴人跪趴在地上,渾身松散,四肢和軀干幾乎要就地散架,暫時無法起身。
你走到一邊,拿起自己的胳膊:
好在結構沒有破壞,你將斷肢順利地安裝好。
活動了一下,倒是沒受多大影響,只是以后動作要小心點,免得習慣性脫臼。
再回身的時候,你的手下敗將癱坐在沼澤邊,歪曲著腦袋,弓著頭和脊背,看你一眼都不敢。
“……”
“……”
你看著沼澤里靠岸的十字架。
——這個十字架,現在已經屬于你了。
你對這點心知肚明。
作為敗者的那個倒霉蛋,再也不會反抗你。
——果然,還是做壞人要舒服得多!
你再一次這么篤定了。
岸邊的火柴人看著沼澤里自己的十字架,灰心喪氣,幾乎要落下淚來。
當然,火柴人是沒有淚腺這個器官的。
幾根柴火棍搭出來的粗糙軀體,哪里配得上“淚腺”這么高級的器官呢?
但是他的情緒都通過同族羈絆,一五一十地傳達過來了。
慚愧的是,作為“壞人”的你,并沒有因為旁人的畏懼,而得到情緒上的滿足。
“滾吧。”
你給他來了輕輕的一腳,將這個煩人的家伙踹向了十字架的方向。
你沒有再注意他腦袋上的文字泡閃動著什么訊息。
也沒有在意他那邊傳來的復雜的情感;
——反正都是沒意思的東西!
你轉身離開了這片地界。
你送走了那個傻乎乎的火柴人,繼續呆在沼澤邊,靜靜等待著。
話說,你在等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