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另辟蹊徑。
于是,在沙龍那些繁雜的信息里,你認真沉淀了許多天,擺足了晚輩的姿態,和身邊每一位有經驗的貴族熱烈交流后,歷盡千辛萬苦,終于還是提煉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白道怎么會允許不合規的事情發生呢?”
你請教的那位伯爵閣下擺足了討厭的長輩架子,嘴上還是向你透露了一些信息:
“你要是想知道些刺激的,不怎么符合外城規矩的事情……得去別的地方才行……”
——終于找到了一個或許知道的人!
你眼睛一亮,和他展開了熱烈的交流。
他的眼睛也一亮,跟著話題拉近和你之間的距離,悄悄地打量著你身上奢華優雅的貴族服飾,只是領口系著的一條領巾,都因為絲質的裁量,引來他一陣隱晦的目光。
你似乎毫無察覺,依舊像是個剛剛接觸到新事物的孩子一樣,滿心好奇的刨根問底。
你的表現如此純真不設防備,身邊連標配的木偶侍從都不具備,伯爵閣下打量你的目光越來越放肆,嘴里透露給你的信息也越來越多:
“外城給你美食、美酒、數不清的沙龍社交,志同道合的高雅的友人——真正高雅的人當然喜歡這些,咱們都很喜歡。
但是,及其偶爾的,比如參加完一場舞會,在你家留宿的舞伴離開之后,你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街道,百年如一日的白色大道,百年如一日的沙龍和宴會,那些高高在上、猶如云端一樣的生活……”
伯爵閣下終于舍得把目光從衣服挪到你的臉上。
他黑沉沉的眼睛對上了你的,里頭似乎有一團漩渦在緩緩流動,這旋渦的中心,沉沉浮浮著一些不能暴露在光明之中的欲望……
“更刺激的、剝下高雅外衣的男男女女,你對這些有過想法嗎?小泰亞?”
幾句話的功夫,他對你的稱呼,也從恭敬的“泰亞殿下”,改成了更親近的“小泰亞”。
他看著你,就像是看著快要進籠子的牲畜,只等你踏進一步,就要緊鑼密鼓合上籠子的門,只等著享受自己的獵物。
你眨眨眼,順著話題,眼睛里流露出有些畏懼,又有些向往的感情。
“我們把那個地方叫做灰街,只要你想去,我可以帶你。”
他對你提出了邀請。
你當然沒有答應伯爵閣下的邀請。
人生地不熟,在信息不足的情況下,你為什么要在別人的主場作戰?
但是,憑借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你從他嘴里收集到了更多的信息。
譬如灰街的入場規則,里頭不看身份只看籌碼的特殊機制,還有灰街盡頭,神秘又野蠻的黑巷……
在伯爵閣下的嘴巴里,外城最亮麗的白道上,那森嚴的等級制度,總有股子畸形的味道。
倒不如身為同族的你們,在名為灰街的那片凈土上,樹立的名為“贏家通吃”的規則,更加簡單易懂,更符合從荒原廝殺而來的你們。
他邀請過你許多次,你的態度好像越來越松動,可最后永遠是拒絕。
這種交流多了,伯爵閣下似乎終于意識到被你耍了,后頭也不再搭理你。
可是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如果是已經沾染了血污、犯下了罪行的人,總該不要緊吧?”
皮格馬利翁猶豫許久,大概被你這段時間的辛苦所打動,原本強硬的態度,終于還是松動了。
“對待那些壞人的話……可以的。”
這樣回復的他,眼睛里似乎還是有憐憫的殘留,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就在他面前定下邪惡計劃的你,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壞人”。
你精心挑選了好久。
得到相關信息的你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獨自上路,經常有那些說著“有個好地方”、“一起去玩玩”的低等貴族對你搭話。
他們說著低俗幼稚的攬客話術,里頭醞釀著的,卻是殺人不見血的險惡用心。
你對著他們挑揀了許久:
流浪騎士的衣服不行。
太小的衣服不行。
太短的褲腿不行。
太窄的肩膀也不行。
沒有明顯“壞人”痕跡的同樣不行……
最后的最后,在挑揀到膩味之后,你還是找到了心怡的對象。
“您是剛進來的大貴族吧?”
他胖乎乎的臉上擠出虛偽友好的笑容,對你搭話。
一番打量之后,你天真單純的雙眸里,如他所愿的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最后一個齒輪咬上。
計劃順著該有的進程順利進行。
于是時間來到了現在。
你們講話的功夫,旁邊的店長已經將“肉豬”拖到了店里。
他瞅了你們一眼,輕聲插了句話:
“那件男爵服,你們要是想賣,我出八十枚籌碼。”
你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倒是重復地提出了另一件商品。
“這件祭祀服,真的不收嗎?”
你指著皮格馬利翁身上的衣服問道。
店長臉上露出一個明顯厭煩的表情,他看都沒看一眼,就轉過了頭:
“說過了,祭祀服不值錢,我也不做這個買賣!”
“一個金色籌碼也換不到嗎?”
你追問。
店長瞟你一眼,已經懶得再回答了,可看到你身邊強大的伙伴之后,還是收斂了不好的情緒,繼續耐著性子回答:
“或許能換幾個紅色籌碼吧,我這里只做金色籌碼的生意。”
店長說著,就要把“肉豬”拖進后門。
你亦步亦趨跟著他,糾纏著問道:
“為什么祭祀服不值錢啊?”
店長的聲音傳來:
“內城才有用的東西,外城要這玩意兒沒用。”
“祭祀服在內城有什么用?也是定身份階級的嗎?”
“……”
店長的腦袋從門戶的簾子里探出來。
你和他交流這么久,作為一個討人厭的交流者,你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真的沉下面目。
他皺著眉頭,又看了一眼皮格馬利翁才壓下脾氣,盡量心平氣和:
“你問這些干什么?”
你咧嘴,像個少年人一樣嬉皮笑臉:
“就感興趣,隨便問問。”
“呵!”
店長大概是想通了,眉頭松開,又走了出來:“你是為了你朋友問的吧。”
他對著皮格馬利翁的方向撇了撇嘴。
頂級黑貴族的你,和穿著祭祀服的皮格馬利翁同行,這樣的團體行動下來,在老油子眼里,你們的意圖一覽無余。
“可不是!”你也不隱瞞,直接開誠布公,“我就這一個朋友,他傻乎乎在試衣間挑選了白祭司的衣服,現在在外城的日子不好過,我當然只能幫他擦屁股了。”
店長從嘴巴里拿下抽到一半的卷煙,在煙灰缸里碾滅。
他嘴里吐出長長的、清淡的一股煙氣。
等煙氣吐完,他對著你伸出手來:
“十二個金色籌碼,內城里我知道的一切,全都被告訴你。”
十二枚金色籌碼……
你下意識猶豫。
店長見你心動,趁熱打鐵,繼續加碼:
“放心吧,我這里童叟無欺,你絕對物超所值。我這里能提供的信息,可不是那些爛大街的貨色,別的不說,我當年進城來的時候,可也是位白祭司來著。”
你心里衡量的天平立刻偏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