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開端或結(jié)尾或前言？

—三天前——

距上課一分鐘——

我剛坐到座位上，花名便向我走來。

“衛(wèi)雯，我會不會死？”她問。

“啊！”我驚訝的看著她，然后笑著說

“當(dāng)然會啊，不過還早呢。放心吧！”我拍拍她的肩，覺得她這問題問的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她將信將疑的看著我，沒有說話。

“衛(wèi)雯，我……”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

“好好上課啦，想什么呢。”然后我推她回到她的座位，自己也回去坐下。

第三節(jié)課正上著，突然聽到有人大叫。我循聲望去，看到花名嘴角流著血。然后老師打了電話，將花名送往醫(yī)院，我們被要求繼續(xù)留下來上課。

再次見到花名是第三天的中午，見面之前，通過一次電話，電話里響起花名平靜的聲音，她說

“衛(wèi)雯，你來看我嗎？”

“嗯，當(dāng)然。我很擔(dān)心你，但是說是今天才能看望。”還有就是，想為那天沒有覺察花名的情況，向花名道歉。

“太好了，順便幫我?guī)〇|西過來吧。”花名的聲音里，明顯的有了一絲愉悅。

“嗯。要我給你帶些什么？”我心里為花名心情的好轉(zhuǎn)感到高興。

“我課桌上的筆袋，桌子里的記事本，我想我還可以寫點什么。哦。還有我柜子里的包，里面裝著手機(jī)和我的幾本書。也許我會想要再看看也不一定。我現(xiàn)在用醫(yī)院大廳的電話，不太方便呢。”

我告訴花名，我中午就過去看她。讓她好好休息。然后她說完再見，掛了電話。

花名整潔的課桌上，我看到她的筆袋安靜的躺在那兒，兩本她常寫句子或者小詩的記錄本，也整齊的排列在桌上的書本之中。我把它們抽出來，與筆袋一起裝在花名紅白條紋的斜挎包里，去辦公室向老師請假。老師拿著批好的假條，難過的跟我說起花名的病，說她的病很嚴(yán)重。讓我好好陪陪她。我點點頭。沒有說話，然后老師搖著頭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在路上，我一面想，我該怎么開口，怎么安慰花名。一面想起和花名一起上下學(xué)的日子。花名總是走的很快，像在追趕什么東西一樣。但當(dāng)她意識到，我還在她后面時，她會突然停下來等我，再拉著我一路狂奔。最后，兩個人氣喘吁吁的相視而笑。又想起花名常常跟我說起，她做過的那些奇怪的夢。還有她時不時說的，一些我聽不明白的話。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病房門口。

我努力地使自己看起來是一副輕松的樣子，然后走進(jìn)去。花名正安靜的躺在床上，看著床邊桌上已經(jīng)打蔫了的百合花。我正想開口說話時，花名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然后她說“你來啦，這里可真無聊啊。我寧愿自己現(xiàn)在是坐在教室里發(fā)呆了，要知道，我之前可是很討厭上課的呢……”之后，花名開始斷續(xù)的說好多事情，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是她感到厭倦。她說起去年暑假，我們一起爬山，站在山頂大喊，說起她暑假和某個男生打游戲，說起她曾喜歡的一個比她小的男生，又說起，幾天前和喜歡了很久的男神偶遇，相互躲閃的眼神。她說“我才發(fā)現(xiàn)，那些以為自己會喜歡很久的人，其實不見面以后，喜歡便不會那樣強(qiáng)烈，但會由衷地祝福他們都快樂。盡管這樣想起來，偶爾會覺得自己孤獨(dú)……”

說著花名開始覺得不舒服。我讓她躺下休息，并告訴她。以后每天中午來陪她。聽到我這么說，她很高興。然后她慢慢睡著了。我出去時，遇到花名的媽媽。花名的媽媽看起來很平靜，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一切，也都接受了。大概是痛苦的久了，悲傷也就不會太容易覺察。

那幾天，我如約的每天去看望花名。路過花店，會買些美麗的花兒送給花名。她每次接過那些花兒，都把它們放在胸前，深深的吸一口花的香氣，然后把它們插到花瓶里。坐在床上和我說話。我和她說，這幾天，河面已經(jīng)開始結(jié)冰了。說學(xué)校小廣場旁邊的樟樹上，更替的新葉綠油油的，看上去竟不像冬天，而像春天一樣了。花名對我說的這些平常的事物，顯出極大的興趣。然后還時不時的評論一句“真好啊”。

最后一次見到花名，是一個晴朗有風(fēng)的上午。那日，天空格外的藍(lán)。一路上落葉在風(fēng)里飛揚(yáng)。風(fēng)迎面吹著，卻并不使人感到寒冷。我走到醫(yī)院后面時，看到花名正在住院部三樓的窗邊向我招手。陽光灑滿了她的一身，那一刻我覺得，光不是來自太陽，而是來自花名。

那次我買了一束花名最喜歡的白色滿天星，用黑色的印著“Thebestwishforyou”的包裝紙包著。有一個大大的紫色蝴蝶結(jié)扎在包裝紙上，好看極了。花名高興的緊緊抱著我，“謝謝你，未雯”。

我和花名坐在床邊，看著遠(yuǎn)處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川流不息的車。

“你說，他們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嗎？”

“嗯？應(yīng)該知道吧。”花名突然問，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繼而又說

“他們就那樣一直不停的走，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也不停下來和身邊的人說說話。”

“嗯，是啊。他們也許知道要去哪里，也許不知道。他們走的有些太過匆忙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回答的。但不想花名再去想這樣復(fù)雜的問題。于是我說

“花名呢？花名想去哪兒？”

“我嗎？嗯……我想去夢里。那里有自由。有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

“啊？”我吃驚的看著花名，她卻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會當(dāng)真吧。”

“嗯，花名說的話我都會當(dāng)真的。”我無奈的沖她笑笑。

“我啊，我其實哪兒都不想去。我只想像現(xiàn)在這樣，可以曬著太陽，和衛(wèi)雯說話，這樣就好。”說完，花名看著窗外正冒著新芽的樹。

“嗯，這樣真的很好。”花名又跟我說起她前一晚做的夢，她說她夢到自己在一片開滿各色滿天星的地方，河流，藍(lán)天，白云，她牽著一匹馬，在河邊漫步……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花名，最后一次聽到她的聲音。花名葬禮那天，我沒有去，從記事起，我就害怕那樣的場景。我不敢面對生和死的訣別。況且花名在留給我的信中說，讓我不要去，她說她去她的夢里了。那里盡是人間美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沒有花名的日子。一切都好像沒有什么變化。但一切又明明都不一樣了。我走著，我知道我心里的某個角落，有什么被抽走了——

我突然感覺到，好冷。我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到母親正站在床邊，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我。見我不為所動。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我看你，今天是不用上課了，是吧。”上課？糟糕，我想起來，今天是千嚴(yán)的文學(xué)常識課，我從床上竄起來，急急忙忙開始洗漱，耳邊又傳來母親的聲音

“你趕快，花名還在樓下等你呢。”

我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然后擦了擦去眼角。加快速度，幾分鐘以后，我拿起桌上的早餐就奔下樓。花名正站在冬日的陽光里，手里拿著一片綠綠的樟樹葉，見到我，她便忍不住的說“未雯你看，那片樟樹換了新葉，竟……”

“竟不像冬天，像春天是吧。”沒等花名說完，我便說。

“噫？你怎么知道我想說這個。”花名吃驚的看著我。

“我是誰啊，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這話剛說完，花名便一臉嫌棄的看著我。我沖她笑笑，然后說

“真高興，你還在這里。”說完我向前跑去。

花名呆住幾秒鐘，然后她一面追過來，一面大喊

“什么啊，我什么時候離開過？嗯？未雯，你別想擺脫我，你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