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的道場上,在曬干了的玉米桿堆成的草垛旁,星子正躺在草垛邊伸著懶腰,腳邊放著一個與她差不多大小的背簍,以及一把在陽光下映射著雪白光亮鐮刀,就在她剛準備翻個身繼續躺下的時候,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你個懶娃,還不去把地里的玉米背回來——”
聲音來自斜坡上瓦房前,一位穿著長袍,腰間系著旱煙袋,手持煙斗的老人,遠看他仿佛面無表情,近看卻是一臉嚴肅。這是星子的爺爺,星子和其他孩子一樣不喜歡爺爺,原因不僅僅是因為爺爺總是兇他們,或者經常拿著拐杖要打他們,而是爺爺總是兇奶奶,對奶奶很不和氣。難道他不知道奶奶是個多溫和多慈祥的人嗎?星子每次想到這里就很生氣。她朝爺爺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便背起背簍,拿起鐮刀朝路上跑去。
走過一戶人家時,星子的視線被一位父親與女兒的活動吸引,這位父親正坐在小板凳上給旁邊站著的女兒制作著陀螺,那種用小木棍系上小繩,纏繞幾圈,再使勁一揮,就轉的飛快的木陀螺。仿佛小女孩所有的煩惱都可以在那只愉快的旋轉地陀螺里消失掉一樣。星子卻是不曾有過這樣的陀螺的,星子的陀螺都是別的孩子玩夠了,玩膩了,或者是有新的了,然后給她的。星子有很多這樣陳舊的陀螺,但是星子更喜歡稱呼它們為“長大的陀螺”,盡管對星子來說,它們也許并不具備使煩惱消失的功能了,但星子仍然不輕易拋棄它們,它們給星子帶來了短暫的快樂。看到這里,星子摸摸口袋里小伙伴波兒送的那只,僅僅是波兒玩過幾次的、看起來仍舊是嶄新的一樣的木陀螺(那是距離波兒十歲生日前幾天,波爾送給她的,因為波兒的爸爸用新木為波兒做了一個嶄新的)。星子聳聳肩,并沒有多難過,因為自己也有一個,盡管它不是爸爸做的,但是星子仍然喜愛它,總是把它隨身攜帶著。
星子繼續上路,到了一個分叉口,她快步地走上了一條小路,秋天的田地里,玉米桿一片一片被砍倒,偶爾有一兩塊地的玉米桿還立在地里,玉米卻是已經被掰完了的。星子叔叔家的玉米地,在一條小河邊,那是一條只有夏天多雨的時候才會積水的河,四五月份的時候,很多男孩子在這里玩水,女孩子也會坐在兩邊把腳搭進水里,不停地用小腳丫拍水嬉鬧。其余時間,河里大都長滿雜草,只有盡頭稍深的地方,有隨著季節變換越來越淺的積水,常常被附近的人家用來飲牛馬的。星子也不止一次牽著叔叔家的老黃牛來這里飲水。
在一片未砍倒的玉米地旁邊,星子正裝著地上上午剝好的黃燦燦的玉米棒子,十歲的星子把三次才能運完的玉米,分了兩堆,打算兩次運完,星子也不是大力士,只是背的次數多了,氣力也就大了。
玉米裝滿了背簍,星子站了起來,才發現諾大的一片地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太陽正在西邊的山頭探著半邊臉,橙紅的霞光灑在了星子的臉上,一絲暖意涌進了她的心里,星子突然想起前些天不小心聽到叔叔嬸嬸的談話,說是媽媽要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還要接自己同去。
星子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到媽媽了,她很想念媽媽,所以這些天一直期待著媽媽回來,星子大概也是不想再在叔叔家里生活了。背上裝滿玉米的背簍,抻著杵在地上的鐮刀把,星子艱難地站起來,在落日的余暉里,顫顫巍巍的走出玉米地,向大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