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風聲陣陣,王珩一直從日當正午,等到夕陽西下,可算是在天光的交接處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抱歉抱歉,他們人有點多,引上鉤不太容易,花了點時間。”秦瀾月說得很隨意。
其實她可以再詳細一點,比如說,她是怎么把人耍的團團轉的。
又是怎么把他們一步一步帶到京都外的。
再比如,她是如何讓巡邏的兵馬司看見他們的。
又是怎么聲淚俱下把人成功地送進去的,那些死士又是怎么逃脫不過,紛紛自盡的。
“雖然跑了幾個,不過他們應該也不敢再來找你麻煩。”秦瀾月又如來時一般,把王珩提溜下去。
“多謝……”王珩剛想作揖道謝,誰知因為腿蹲麻了,整個人直接鋪在秦瀾月身上!
后者的內心如炸開了煙花,一雙手無處可放,耳畔除了加速的心跳聲,再也聽不到其他。
多么希望時間在此刻停……
“抱歉抱歉。”
好了,他起身了。
秦瀾月意猶未盡地握了握無處安放的小拳頭,小聲嘀咕:“多靠一會兒也是可以的嘛……”
“什么?”王珩停下整理凌亂衣袍的手,面露疑惑。
“啊!我,我說王大人去哪兒?要不要我送送你?”關鍵時刻,秦瀾月還是慫了,她特意調大了嗓門,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
王珩看了看四周,面露難色。他的馬車壞了,這荒郊野嶺的,好像也走不回去:“那就有勞秦姑娘了。”
這個時候再去找那位兵部尚書楊大人,顯得不是明智之舉。
“客氣!”秦瀾月豪爽地擺了擺手,就帶著他找到了秦家的車隊。
秦瀾月簡單地和秦夫人說明了一下情況,當然啦,那些個驚心動魄的場面她全都略過了。
秦瀾月不說,王珩自然也順著她的意思說:“叨擾夫人了。”
“無礙,出門在外難免遇到難處。”有秦瀾月這般豪放的女兒,秦夫人自然也不是那等小氣計較之人。
“你坐我的馬車吧!”有了秦夫人的首肯,秦瀾月更加賣力了,把王珩推上了馬車,然后自己鉆進了秦夫人的馬車。
精致寬闊的朱輪馬車內,秦夫人掃了一眼在旁大口偷吃的秦瀾月,裝作漫不經心地扶了扶衣袖:“那位王大人當真只是車壞了?”
“不然呢?”秦瀾月口齒不清地說道。
秦夫人一瞥紅纓槍上,未擦拭干凈的血跡,無奈地嘆氣:“罷了,只要你別傷著就行呢。”
悠悠的馬車走了官道,一路北上回京,沿途漸漸有了人煙味兒,待踏入京都的大門,熱鬧與喧囂撲面而來。
“快來看看——新出爐的糕點!”
“豆腐花——醬汁肉——水八仙嘞——”
“客官!里邊兒請!”熱情的店小二在門口迎客。
來客衣著不凡穿金戴銀,處處都透露著奢華,就連他身邊的侍衛,也都身著錦衣,氣度不凡。
“誰也在?”顧安側頭問道。
“趙南風。”秦昭月輕聲說道。
此刻,兩人都沒有帶帷帽,萬一被認出來了……后果不堪設想。
顧安緊了緊抓著秦昭月的手,輕聲安慰:“沒事,有我呢。”
“啊!他……好像沒看到我們。”秦昭月看著金光閃閃的一行人,目不斜視地進了酒樓,懸著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下來。
“應該是來巡查店鋪的。”顧安微微一笑,“看來我們還能再待幾天。”
依照他的了解,趙南風的產業遍布東籬,就連南垣都有不少,他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基本上都是巡完店就走的節奏。
“嗯嗯!”秦昭月高興地點頭。
這里的日子實在是舒坦,不用裝病美人,還有各式各樣的美食。
“天色尚早,還有沒有想逛的地方?”顧安問道
秦瀾月嗯了一會兒,道:“我對這兒不熟,有啥推薦的嗎?”
顧安低頭略加思索:“城東有條長街,那里的吃食更多,附近還有園子,風景雅致,你應該會喜歡。”
“那還等什么?!走啊!”秦昭月說著,就拽著顧安急不可耐地要去城東。
就這樣,兩人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在姑蘇過了好幾天的休閑日子。
青磚白瓦的房屋錯落有致,長有青苔的青石板連同一條條河道,如蛛網一般遍布。
秦昭月扶著顧安的手,另一只手上拿著把小團扇,其上的一只小貓正慵懶地伸著懶腰。一雙神氣的杏眼兒,正目不暇接地看著來往行人。
這婀娜的身姿,這細嫩的皮膚,還有這一張張或是水靈,或是俊俏的臉頰,真真兒是賞心悅目。
當然,比起她身邊這位,那還是差了點。
為了預防如那日的情況再發生,自那之后,顧安出行依舊帶上那頂黑色的帷帽。
兩人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前方的人群突然擁擠起來,鬧鬧哄哄的。
秦昭月怕他們擠到顧安,就拉著他站在一旁,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前面什么情況?”
“好像是有人打架了?”
“打架?!快快快!快去看看!”
“哎!又是龍虎軍和金甲衛!”
“怎么又是他們?”
“快快快!快走!別看了!當心殃及池魚!”
……
湊熱鬧的人群一邊說著,一邊你推我擠地走遠。
“好像是龍虎軍,不知道什么原因吵起來了。”秦昭月聽到了,顧安自然也聽到了。
“去看看。”
秦昭月扶著顧安,做他的人形導盲杖,逆著人流前行。
在一處風月場所前,七八個身著滿身金甲的將士,正與兩名龍虎軍對罵。
“盧毅!今日明明是你當差!你留了差事跑這兒來瀟灑,出了事誰負責?!”
這個名喚盧毅的金甲衛已經喝得爛醉,腳步都站不穩,與之同行的人替他發生:“這不是還有你們們?”
“就是說,我等都是皇上親選的將才,那是要上戰場和敵人真刀真槍過招兒的!站崗巡邏這等小事嘛……”一名金甲衛上前一步,不屑地拍了拍領頭的龍虎軍小將的甲胄,“交給你們這些廢物就好了。”
“哈哈哈哈!”
此話一出,所有的金甲衛都在大笑。
領頭的小將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實在是忍不下去,直接一拳揍上去!
廢不廢物,打一架就知!
不一會兒,雙方就扭打在一塊兒,周邊的百姓嚇得撒腿就跑,恨不得再長出一雙翅膀來,生怕被殃及。
原本還是拳拳到肉的打法,漸漸的金甲衛開始不敵,于是紛紛拔劍而出。
可憐兩名龍虎軍小將沒帶佩劍,又是寡不敵眾,沒一會兒就被打得鼻青臉腫,口齒含血。
“干什么呢?!”又是一陣喧囂,金光閃閃的甲胄晃的人眼花繚亂。
“蘇大哥!”
“蘇兄!”
“蘇統領!”
……
一眾金甲衛見到來人,立馬收斂脾氣,恭恭敬敬。
領頭的蘇統領顯然對于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隨口說了兩句都是自家兄弟,要和睦相處之類的,就算是糊弄過去了。
一行人又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方才滋事的幾個金甲衛跟在后面,頗有狐假虎威之勢。
“看來我離開姑蘇的這幾年,發生了不少事。”顧安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