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為著家族起復，你何必，何必受這樣的氣？商賈人家行事，何等粗鄙。今日你這岳母上門來，種種作態(tài)，你可明白？”

胡太太簡直痛心疾首。

“娘，兒子都是甘心情愿的，說不上委屈，您別這樣?！弊詮母赣H去世，胡太太表達情感的語言和方式，就略顯浮夸起來，有時候，胡之遠也不是很受得了。

胡太太停不下來，她陷入自己的回憶里：“當年若不是你爹為奸人所害，我們怎么會舉家遷來這晉州府，怎么會…怎么會…怎么會…”

這種排比胡之遠已經(jīng)聽得很熟悉，也很麻木了。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有更多的事要做。

“林家，有他們的可用之處，”他收起平日里那副清風明明月的姿態(tài)來，認真說道，“兒子要走仕途，財力是不可或缺的，林家生意做得這么大，尤其是票號那一注，背后少不得權臣，您不要總拿眼睛看著表面功夫，有時候，不免也要應酬一二?！?/p>

胡太太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

不忙，這還沒完。

“岳母那里，說話行事雖然過分了些，卻是話糙理不糙。今日陪她前來的桂三奶奶，正是林家最得臉的小字輩。如我說的票號，份子在升娘這里，外頭辦事的卻是林桂。日后我我若為官，四處有他經(jīng)營打點，都要松快得多。”

什么，難道不僅要她這個娘去巴結(jié)他的岳母大人，甚至還有他娘家嫂子？

他語氣冷漠，計算精當，只是這話聽起來，太過無情了些。

“至于升娘這里，你不用擔心，我既然能讓她愿意背棄父母嫁給我，我就能掌握住她的心，原我還擔心，她一再倔強，與家人吵、鬧、絕食甚至動武，會鬧得林家人給點錢，讓她嫁過來以后，就對我們的事不咸不淡，不聞不問。”

“今兒鬧這一出，我反而放心了，”胡之遠笑了笑，“您看，林家多么重視她，畢竟是從小培養(yǎng)的守灶女，情分不同，林家哪個不是圍著她轉(zhuǎn)？我只要把她掌握了，林家，就跑不掉。”

“媳婦么，娶都娶進來了，還不是您想怎么調(diào)教就怎么調(diào)教，只別很離了格就是。”

胡太太心中略順了一口氣，但他這聲媳婦未免叫得太順溜，她又起了另一樁擔心。

“可是曉兒那里？”

“曉兒與我青梅竹馬，心意相通，知道我志愿，必是會理解我的。我想著，最遲不過三五年間，咱們家也該有個樣子了，那時候，我與曉兒，有的是辦法光明正大，名正言順。”

“那就好，那就好。”胡太太頷首道。

渾沒覺得她們是如此殘忍的在損害另一個人的命運。

“不過你還是小心著些，切莫讓她懷上我胡家的子嗣。”胡太太切切交待。

“這是自然?！焙h點點頭。

胡太太心中松快了些。

“所以啊娘，那筆壓箱銀，您得拿出來?！?/p>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胡太太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頭。

轟隆一聲，她的天真的塌了。

西時正，胡之遠回了如意院。

原本雪洞般的房間，已被打扮得五蘊七香。

首先是味道，屋里充斥著數(shù)種香氣，彼此間卻是淡淡的，并不沖突，細嗅卻又并不分明，有點上癮。

再是顏色，墻上掛著的古畫是暗黃的顏色，中間長案上白玉般的瓷瓶里插著的卻是三兩枝枝疏落有致的桃花。兩邊還掛著一副對聯(lián)。

落地的黑漆屏風上用螺鈿細細貼了十樣錦圖案，光影疏離間看起來有種異樣的華麗。

又抬眼細看居處，還擱了一塊小小的炕屏，上頭畫的是辛六丑織布耕牛圖，筆觸細膩溫潤。

心里升騰起一股煩躁，他想上前去把所有東西都砸了。

但是沒有，胡之遠握了握拳，而后淡了問了一聲：“二奶奶呢?！?/p>

“二奶奶在外頭花廳里見客呢，說是有鋪子上的人來請示下?！?/p>

高媽媽上前回了話。

胡之遠這才想起，嫁給他之前，林清升早就打理著自己家的一些個生意，只是新婚這幾天清凈了些。

“唔，”他皺了眉頭，“也沒人來前院傳個話?！?/p>

高媽媽脖子一縮，作為胡家的老人，這種內(nèi)外院溝通的事，當然是她行的方便。

“二奶奶說想必及太太并大奶奶都是知道的，不必多事。況且，這樣的事，以后常有?！?/p>

雖然是她收錢辦的事，但是補丁還是要打在這里的，一百兩給的膽子，就這么大。

這些個滑不留手的老嬤嬤，胡之遠心中不屑。

“好，我去前院書房了。二奶奶回來了，使人來說一聲?！?/p>

此地已不是他的所在，無謂多做停留。

會試在即，沒有多少時間浪費。

前院的書房卻并不那么清靜，有人在此地等著他呢。

“表哥。”

嬌嬌柔柔的一聲。

書房伺候的兩個小廝是有點眼力見的，趙曉兒進來，從不攔她。

此時她著一身淺藍色衫裙，梳著雙環(huán)髻，通身只用珍珠點綴，俏生生立在黃楊書案后頭，清爽可人。

“曉兒，”胡之遠快步走過去牽住她來，緊緊圈在懷里?！澳阍趺催@個時候到這里來了?！?/p>

趙曉兒背貼胡之遠，羞得滿臉通紅。

“我，我怕你心情不好，想來看看你?！闭f話間想轉(zhuǎn)身過來，看看胡之遠的表情。

“喔？今日有何事令我心情不好，你且說說。”

胡之遠未松手令她轉(zhuǎn)過來，只一雙手在她全身四處游走，又拿身體蹭她。

“我，”趙曉兒攔得上頭，顧不上下頭，急著輕輕剁腳，嘴里說話卻還不停，“我還不是覺得，那林家欺人太甚，那林太太說話忒也刻薄，還有，還有那位嫂子也是?！?/p>

“唔，我也覺得，”男人的聲音倏然低沉，“曉兒要好好安慰安慰我。”

他將頭擱在了趙曉兒的肩膀上，這樣說起話來，熱氣直沖她耳垂。

“我，我這不是正在安慰你嗎，”趙曉兒雙腿輕顫抖，已是有些語不成調(diào)，“我們胡家的事，誰要她們多事？”

“可不是嗎。”

我們胡家這四個字，可取悅了胡之遠，只聽嗤拉一聲，趙曉兒的裙帶已抽了出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