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門口的小六看見我朝我行禮。
我無奈搖搖頭,便進去尋公子的身影。
我在人群中一眼望見了他,走到他身前微微俯身行禮,喚了聲“公子。”
我低著頭沒有看他,進屋時瞥見他微蹙的雙眉,便知他有些煩心事了。
我還未曾福下身去,手臂上就傳來了熟悉的溫度,還有和以往一樣明亮灑脫的聲音——
“阿笙!你來了。”我抬頭看向他,方才還緊皺的眉頭已經舒開,浮上了一絲慵懶的淺笑。
“我說過了,你不必向我行禮,這里就是你的家。”
我不自知的垂下眸去。我想公子尋了沈小姐多年,一定是十分牽掛她,如今他們終于團聚了,這里又怎還會是……
我的家——
大家雖稱我一聲姑娘,但這都是公子和老爺夫人的庇護給我帶來的殊榮。
我與公子同姓,‘葉浮笙’,是公子賜我的名字。
因為,我是被公子撿回來的。
是啊,我的家……是因為他在這里,才是我的家。
我抬眸看他,他的眼里滿是笑意,仿佛剛才的煩緒只是我的錯覺。
還是一樣溫暖的笑容。
每當看到他這樣朝我笑,我也會不由自主的笑起來,能將煩惱和不愉快的事都忘掉。
“是。此行公子可有受傷?。”
我方才注意到他今日換上了玄色衣袍,公子很少穿這樣顏色深暗的衣服。
許是我的擔憂被他瞧了出來,他低頭打量著我的表情,笑意更甚。
“怎么了?”
“……”
“放心,我沒這么容易被傷到。”
聽見他這樣說,我卻沒有安下心來。
這些年公子出門我大都會隨行,唯獨處理平沙門的事,公子從不讓我牽涉半分。
這次沒有帶我一起去,想來是對上了平沙門的人。
每次都是這樣的回答,我便不再多問,將視線轉移到那個女子身上——
一身白衣不染纖塵,清麗秀美的臉龐,的確是超凡之姿。看她面色蒼白,眉皺不疏,空氣中也飄浮著濃濃的血腥味,想必情況不容樂觀。
難怪公子看起來那么不順心……
“葉丫頭。”一直在旁邊診脈的崔老起身叫我過去,說道:“沈小姐的傷勢只怕有些麻煩。”
“崔老,有何難處你直言就好。”我見崔老面露難色,便追問緣由。
“沈小姐不僅有外傷,心脈也有所受損,似乎還有些氣機郁滯,所以治起傷來有些復雜。前秋子,魚萍草,素香以及一些基礎藥材倒也不難,但是要想治好,還差了一樣東西……”崔老有些遲疑,看了看公子——
“崔老不妨詳細說說。”公子雖閃過一絲憂慮,但還是請崔老說下去。
“極寒之地的掩霜花,其蕊溫潤,最宜養人,尤其是治愈心脈。如果能到極蒼嶺去采些掩霜花,這位小姐的傷也就不難了。”
崔老雖說出詳由,但仍然眉頭緊皺。這讓我不免有些憂心,若只是尋些草藥這么簡單,崔老也不會如此為難了。
“只怕這掩霜花不是易得之物吧?”崔老聽到我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恕老夫直言,極寒之地常人本就難以承受,這掩霜花的果實又有兇獸喜之,并以此為穴,要想采到恐怕十分不易。”崔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便不再說話。
我轉頭看向公子,見他憂心不已,便告訴崔老先好好醫治她,我們會盡快想辦法的。
公子看了看我并未說話,可眼神里卻有些猶豫之色,似乎難以抉擇。
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若說暮曦山有誰能在極寒之地游刃有余,那便只有我了——
公子把我帶回來的時候我才八歲。
帶回暮曦山后我便渾身滾燙,沒了意識,燒了整整五天,醒來后便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記憶。
公子說那都是不好的記憶,忘了也好……
從那日后,我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在這里長大的一樣。
夫人慈祥寬柔,對我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老爺溫文儒雅,他時常教我們寫字作畫,還陪同我們一起玩耍。
這里就和家一樣,溫暖舒適。
老爺和夫人一起開采了這片地,并取名叫暮曦山,做這江湖來來往往的生意。
葉老爺癡迷于兵器,學識淵博。夫人雖然和藹可親,在習武上卻很十分嚴格。
她親自教我練功,從基本的步法和運氣開始。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始終無法凝神聚氣,學了許久卻毫無進展,只能展現出動作,而沒有力量和章法。
有好幾次看見夫人在和公子談些什么,但離的很遠總是聽不真切,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幾句——
“昭兒,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摧毀的。”
“……”
紅衣少年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孩子,別急,慢慢來。”
“娘,阿笙的內息為何如此紊亂?”
“這孩子性子有些浮躁,我修習的功法較為溫潤寒靜,講求的是細水長流,要想沖破氣脈阻塞,本就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成效的。笙兒習武時過于急進,內息在她體內四處游走卻毫無章法,反而不利于她的修行。”
紅衣少年的神色又凝重了幾分,“可有什么辦法嗎?”
“當年師兄也是少年氣性,急功近利。在寒窯苦練了五載,才氣脈通絡,修為大增。而后便是日日夜夜的習武,一心想著能早日從軍報國。只是沒想到最后卻……唉,笙兒她悟性極好,只是要吃些苦頭。”
說到最后時,夫人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悲痛,她抬頭看了看天空,語氣中摻雜著些許惋惜和哀涼。
而后我便開始日日都在冰窟里習武。
剛開始無法適應的冰寒徹骨,終隨著年日的漸長而慢慢消磨。
公子偶爾也來陪我,給我帶好吃的,跟我說今天又看了什么書。
每日路過藏星樓總能看到一襲紅衣烈烈。
有時候去樓里小坐,書桌上總擺著厚厚的一摞武藏典籍,里面大多是疏通經脈和凝氣聚神的功法。
我在冰窟修習了七年,才將性子磨礪成這般,修為也愈發精進。
而這七年的修煉也讓我對寒霜的耐力超脫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