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現，照射著花葉上初秋的晨露，漸漸微涼的風，吹起恍恍惚惚的葉。
青灰色的城門上旗幟搖曳，遠處的楓山鍍上一層秋日的嫣紅。
晨光中，一人一馬的背影略顯落寞。
“明行！”少女明艷的嗓音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從身后傳來。
牽馬的少年猛地轉頭，向著騎馬的人投去一個笑臉。
秦月希快馬趕上，嗔怪道：“你好不道德，我去許府尋你，門房卻告知我你早已出門。”
少年笑著，揚了揚手中的糕點盒，笑道：“知道你愛吃，這不早早出來給你買你愛吃的桂花糕嘛。”
“如今這初秋，哪來的桂花，你唬我的吧？”
許云哲笑著，滿眼都是濃濃的愛意，將糕點盒遞給她，道：“你自己看看吧，答應你的事，我肯定記在心上。”
秦月希接過就聞到了濃濃的桂花香。
“不是，你不會天還沒亮就去山上采了吧？”秦月希震驚地問。
許云哲輕笑著默認，翻身上馬，單手一拉韁繩，馬蹄聲清脆，向著遠方奔去。
秦月希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少年，收好承載著愛意桂花糕，不甘落后地趕上去。
少年的信馬由韁，衣袂飄飄，自在肆意，總是給她一種他既是不染纖塵的天上仙人，又是滿是煙火的凡夫俗子。
這種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想必爹爹也會喜歡的吧。
許府
“小姐，你怎么這么早就醒了？”青曉將洗漱用具端到云深處，卻發現許黎霏早就醒了，正呆呆地托著腮，發愣。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還是在和周公約會呢。
“嗯？”許黎霏一臉迷茫道。
青曉絞著手巾，道：“看來還是沒睡醒，小姐，擦把臉吧。”
“我哥是不是已經出城了？劉欽闕呢，在這里住了這么久，還沒走嗎？”許黎霏睡眼朦朧道。
青曉笑道：“少爺天還沒亮就已經出門了，說是要給秦小姐買桂花糕。至于姑爺，他一個時辰前就去上朝了。”
桂花糕，這倒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貪墨案的事現下如何了？”
“看來小姐也很在乎姑爺嘛。聽說，皇上有意讓姑爺南下調查呢，你看，你要不要去呢？”
“曉曉，這件事，哪是我能左右的。就算我想去，劉欽闕也不一定能同意啊。”許黎霏將毛巾遞還給青曉。
青曉接過，將毛巾放回原處，道：“當然可以啊，你只要去和姑爺說，他一定同意。”
“怎么可能。”他連木牌真相都不告訴我。
“小姐，這個事和木牌的事不能相提并論的。”青曉笑著說道。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許黎霏一臉詫異。
青曉俏皮道：“跟著小姐這么多年，這點事我都不清楚，小姐還不如將我賣了丟出去的省事。”
“不過......奴婢聽大少爺講起過，沈公子不日就要回京，你要是和姑爺一起南下，就真真錯過了......”青曉也不知道她的小姐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但是，無論怎樣，她都希望她那個無憂無慮的主子能按著她自己的意愿，肆意張揚的生活。
許黎霏聽到“沈公子”三個字，只覺得恍若隔世，明明只過去了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先前天天掛在嘴邊的名字，此時聽來，卻讓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曉曉，你知道的，自從我答應這樁婚事后，我就已經放下了，不會也不能再回頭了。”
“那......大少爺已啟程去西北，沈公子在佩都也沒什么友人，若是真的回來，你，打算見他么？”青曉隨手拿起藏青色的步搖，正打算插在許黎霏的發髻里。
“曉曉，換翠綠色的吧，這個顏色我不喜歡。”
青曉很詫異，因為許黎霏從來都是不在意這些首飾顏色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才發現，這是三年前沈蔚序送給許黎霏的第一個物件。
許黎霏不知道沈蔚序為什么會選擇一對顏色與她年紀并不相配的步搖。也許，是作為哥哥同窗，第一次見小輩不能失了禮數的見面禮，也許，是逛街時厭煩了她在他身邊，隨手買一個小物件，打發了她，但她卻也如獲至寶地放在梳妝臺最顯眼的地方。
只是，許黎霏嫁入劉府時，這支簪子就一直放在了倚香閣......
青曉拿起那只翠綠的簪子，插入許黎霏的發髻中，猶豫再三，終是開口問道：“小姐，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曉曉，很少能看見你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這是怎么了？”許黎霏好奇道。
“就是......你真的不好奇沈公子送你的及笄禮物是什么嗎？”青曉記得，許黎霏那天被沈公子回絕后，那個雕花禮盒就從未被打開過。
許黎霏那時才意識到，原來沈蔚序所說的年紀小只是敷衍她的托詞罷了，就將那錦盒收起來，擱置在衣柜的最上方了。
“都過去了，曉曉。”還看什么呢......
青曉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落寞，自顧自地將椅子挪到了衣柜旁，道：“小姐，雖然已經過去了，但也總要善始善終吧。”
“什么善始善終，我和他，甚至都沒有開始過......”許黎霏喃喃道。
青曉從柜子上拿下那個錦盒，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跳下椅子，將錦盒遞給許黎霏，道：“小姐，找到了。”
“及笄禮物能有些什么？不就是簪子嗎。”許黎霏接過后，打開，卻發現是一塊通體晶瑩的白玉玉佩，下面墊著的是那一方帶著竹枝清香的拭劍手帕。
這是她對沈蔚序三種味道的定義中的第二種。
第一種，桃花的甜膩；第二種，竹枝的清香；第三種，櫻花的淡雅。
所以......
他是打算用這個來告別......
“小姐......這個玉佩......”青曉有些尷尬地問。
“無事，就放著吧。說到底，也算是一份回憶吧。”許黎霏將玉佩放回錦盒，同那對步搖一起，放在了梳妝臺的最下方。
許黎霏早已決定，要淡忘對沈蔚序的感情，塵封那些有關他的記憶，將它們放在回憶的最高處，將它們視為回憶她肆意張揚的青春一個重要提示物，卻不會再去觸碰。
“不說這些了，曉曉。”許黎霏轉過身，拉著青曉的手，道，“我決定了，我想和劉欽闕一起南下查案，想親耳聽他口中說出有關朔月姐姐的所有的真相，就算我們之間沒有愛情，我也想，也想此生和他共白頭。”
“好，小姐。曉曉都聽你的，無論你做出什么決定，曉曉都愿意你一起。”青曉看著終于下定決心的許黎霏，“那，我們現在就啟程回劉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