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何宅。
“好渴……水……歆歆……倒杯水……”何稚意只覺得自己渾身在發燙，迷迷糊糊間看見有人，便以為是孔若歆。
“夫人，水給你。”杏苳不等杜清瓊吩咐就連忙倒了水過來。
“閨女，來，慢點喝。”杜清瓊扶起何稚意，接過杯子喂給她。
給何稚意喂完水，杜清瓊又扶著她躺下，剛理了理被子還沒抽出手就被何稚意緊緊抓住。
“院長媽媽……是你來看我了嗎……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何稚意意識還是很模糊，只能看的見有人卻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
“閨女你說什么？閨女？快，快給你家姑娘看看！”
杜清瓊只看得見何稚意的嘴唇在動，卻聽不見聲音，只能低頭靠近，誰知剛剛近何稚意就頭一歪又暈了過去，杜清瓊嚇得連忙叫棠柚查看。
“是！”棠柚上前給何稚意探了探脈，又看了看她眼睛。
“夫人你別急，姑娘福大不會有事的。”杏苳站到杜清瓊旁邊握住她的手，說的話既是安慰杜清瓊也是安慰自己。
“嗯。”杜清瓊點點頭，心思卻已經全到自家女兒身上去了。
“夫人，姑娘沒事，只是累了，讓她睡一覺，明日就好了。”棠柚把何稚意的手放進被子里，轉身站起來給杜清瓊回話。
“真的？可閨女額頭都出汗了。”杜清瓊聞言松開杏苳的手，坐到床上，見自家女兒冒冷汗便拿出手帕替她擦汗。
“脈象上是這么說的，許是姑娘做噩夢了。”棠柚見狀又號了號何稚意的脈，才放下心來回話。
“那便好，你們去把榻弄好就回去吧，今晚我陪閨女睡。”杜清瓊一邊心疼地看著自家女兒，一邊對兩人吩咐。
“夫人，你回去歇息吧，姑娘我守著，絕不讓姑娘有事！要不是我帶姑娘出去，姑娘也不會累暈……”棠柚聞言更是內疚得不行。
“夫人，棠柚說的是，你守了姑娘好幾個時辰了，回房歇歇吧。姑娘就由我們守著，棠柚會醫術，更容易發現姑娘的異樣，我廚藝好，姑娘睡了這么久若是醒了定會很餓，到時我可以給姑娘煮她愛吃的。”杏苳緊跟其后勸說杜清瓊。
“我和你們一塊守著閨女，我不看著閨女不放心。”杜清瓊搖搖頭，還是不愿意回去。
“夫人，你還是回房歇歇吧，你午睡都沒睡，眼下都烏青了，若是姑娘醒來看見你這樣該心疼了，而且老爺肯定也擔心姑娘，你回去還能告訴老爺一聲，讓老爺放些心，若是你今晚也在這，老爺定會更加擔心姑娘和你的。”看著杜清瓊的樣子，杏苳嘆了口氣，只能繼續勸說。
“你說的也是，那今晚你們照顧好你家姑娘，有什么情況來喊我。”杜清瓊沉思片刻，終于妥協，站起了身。
“是，我們會照顧好姑娘的。”杏苳連忙扶著杜清瓊往外走，就怕一會她又后悔了。
“夫人放心，我們不會讓姑娘有事的！”棠柚見狀趕緊去把杏苳的床榻收拾好。
送走杜清瓊，杏苳回房便瞧見棠柚正坐在何稚意床上一會號號脈，一會看看何稚意。
“棠柚妹妹，我們商量一下，你要現在守姑娘還是半夜守？”
“現在……半夜吧，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一直……”
“你當自個是神吶？還想白日黑夜都守，我可不希望姑娘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你徹夜照顧了她一晚，邋里邋遢的樣子。”杏苳聞言笑著點了點她的臉頰。
“好吧，那姐姐去睡吧，我先守著。”棠柚嘟嘟嘴，妥協了。
“好，有什么事叫我，丑時叫醒我，一定要叫我，記得啊！”臨睡前，杏苳怕棠柚陽奉陰違，又叮囑了幾句。
“知道了知道了。”棠柚擺擺手，頭也不回。
子時二刻，杏苳從睡夢中驚醒。
“棠柚妹妹？棠柚，醒醒，你去床上睡，該我來守著姑娘了。”杏苳快步走到何稚意床前，看見棠柚趴在床邊睡著了，無奈地輕輕推了推她。
“不要，我要守著姑娘……姐姐去睡吧，我守著姑娘……啪啪!呼醒醒!姑娘我守著姐姐放心……唔……嗯？我的藥袋呢？”棠柚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了杏苳一眼，隨后抬起雙手就拍了自個臉蛋兩巴掌。
“妹妹，聽話，去睡覺，接下來該我守了，你現在睡意正濃，藥袋也沒有，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不如回房歇會再過來和我一塊守著姑娘。”杏苳抓住棠柚的手阻止她打自己，等她冷靜下來才把她拉起來。
“不要，我要守著……好吧，那我去榻上歇會，一刻鐘……一個時辰后姐姐叫醒我好不好？”棠柚躺到榻上，本打算就瞇會，但看見杏苳冷著臉只能不情愿地改了話。
“嗯，你安心睡覺，等你歇好我就叫醒你，保證姑娘第一個看見的是你。”杏苳走到榻前，摸了摸棠柚的頭頂。
“嗯嗯，姐姐記得叫醒我……唔，好困……”棠柚話還沒說完睡意就已經涌上來。
看著棠柚的睡顏，杏苳摸了摸她的臉，剛站起來還沒轉過身就被棠柚抓住了外衫。
“姑娘別怕……我陪著你……我不會讓你……有事……不怕……我陪著你……”棠柚邊說邊攥緊手，似是正在做噩夢。
看著睡覺都還在擔心自家姑娘的棠柚，杏苳脫下外衫，從枕下拿出繡著海棠花的香袋，又從香袋里拿出白色瓷瓶倒在手帕上，隨后在棠柚上方晃了晃手帕，不到片刻，棠柚便不再說夢話。
看了看棠柚，又看了看自家姑娘，杏苳彎腰抱起棠柚走出房間。
杏苳離開不到半刻，床上的何稚意就猛的坐起來。
子時四刻，杏苳安置好棠柚回到房間。
剛踏進房門，杏苳就發現自家姑娘正坐在床上。
“關上門。”不等杏苳說話，何稚意便開口吩咐道。
“是。”杏苳腳步一頓，返回去關上房門。
“姑娘……”杏苳話還沒說完便被打了一耳光。
“啪！”
“姑娘，你怎么了？”杏苳捂著臉跪在地上，看向何稚意的眼神中透著害怕。
“誰準你擅離職守的？”何稚意揉了揉手腕，坐到凳子上。
“我送棠柚妹妹回房去……啊!”話音未落，何稚意就抬腳踹了杏苳心窩一腳，杏苳被踹得倒在地上，不等緩過勁就立馬跪直。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自稱我？嗯？說話！”說著何稚意抬手又給了杏苳幾耳光。
“啊！奴婢以后不敢了，請姑娘饒恕。”杏苳的臉不消片刻便腫了起來，感覺到臉上火辣辣地疼，杏苳也不敢說要去處理傷口。
“呵，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我說了這么多話也不給我倒水，是不是她……我這幾日給你笑臉多了？嗯？”何稚意越說越生氣，抬腳就又踹了杏苳幾腳。
“咳咳……不是的不是的，是奴婢越矩，姑娘請喝水。”杏苳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但她卻顧不上疼痛，而是立即爬起來給何稚意倒水。
“呸！水這么涼是想讓我著涼？沒規矩沒良心的下賤東西！”何稚意一口水噴在杏苳臉上，抓著她衣領就把她揪了起來，隨后就又是幾巴掌。
“姑娘誤會奴婢了，奴婢不敢讓姑娘生病，奴婢這就去燒水……啊！姑娘饒命……”即便感覺要呼吸不過來了，杏苳也不敢碰何稚意的手，就怕會惹怒她。
“喊這么大聲是要讓別人誤會我在打罵你嗎？嗯？”扇完耳光，何稚意松開手，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杏苳，抬腳踩在她的手上。
“啊，唔……奴婢不敢。”臉疼心窩疼再加上手背疼，杏苳瞬間疼得直冒冷汗。
“不敢就給我閉上嘴！”何稚意見狀滿意地勾了勾嘴角，挪開了腳。
正當杏苳以為懲罰就此結束，準備退下時，何稚意又抬起了腳。
“唔……”
一場懲罰又開始了。
直到踢累了，何稚意才停下來，坐到凳子上開始喝水。
“怎么？你還不服氣，別忘了，你是我家買回來的丫鬟，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上，丫鬟……呵，寵物都不如，我即便殺了你，也不犯法！”何稚意剛喝完水，低頭便對上了杏苳不甘的目光。
“奴婢不敢。”杏苳低下頭，細聲回話。
“不敢？你現在心里恨死我了吧？我就喜歡看你不服我又拿我沒辦法的樣子……你這張臉，長得還真不錯！對著我哭沒用，我可不是那些心慈手軟的人！”何稚意蹲下捏住杏苳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仔細看了看，突然拔下她頭上的銀釵。
“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啊！血……”杏苳瞬間反應過來她要做什么，嚇得掙扎起來。
杜清瓊答應過她，過年后就放她出府結婚，她年后就要嫁給心儀的鄰居哥哥了，若是毀了容，她日后……該怎么面對他？
“哈哈哈哈哈哈……我活不成你們也別想好過！”何稚意突然大笑起來，拿起凳子就砸在了杏苳的頭上。
杏苳還沒從毀容的驚嚇中醒過來，就被凳子砸暈死過去了。
“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我養了你這么久，你在黃泉路上陪著我也不錯!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算是死也不讓你搶走！”何稚意探了探杏苳的鼻息，站起身就往床上撞過去，隨后應聲倒地。
昏過去前，何稚意看向杏苳所在的方向，看見她依舊維持原姿勢，才滿意地閉上雙眼。
片刻后，一只赤色狐貍從窗口跳進來，停在何稚意和杏苳的旁邊看了看，隨后跳上門閂，打開了門，又接著跳出了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