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活動中心的會議室里，程曦將最后一張照片貼在策劃板上，后退兩步審視整體效果。三個月來，她和周明遠共同策劃的“法律與藝術同行“公益項目終于有了雛形——通過攝影展、工作坊等形式，向社區居民普及法律知識。

“這個構圖很巧妙。“周明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淡淡的咖啡香氣。他遞給她一杯拿鐵，指著照片中天平與鏡頭的創意組合，“把法律象征和攝影器材融為一體，完美詮釋了我們項目的主題。“

程曦接過咖啡，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一絲微妙的電流順著指尖竄上心頭。自從家鄉之行后，這種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就一直縈繞在兩人之間。

“下周的開幕展，你父親能來嗎？“周明遠問，假裝沒注意到她瞬間泛紅的耳尖。

“嗯，他說服廠里調休了。“程曦抿了口咖啡，甜度剛好，“還說要帶工友來給你捧場。“

周明遠輕笑：“那我得準備些通俗易懂的案例。“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程曦偷瞄身旁專注調整展板高度的周明遠——他今天穿著深藍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跳躍，勾勒出一道令人心動的線條。

“這里再加個互動區怎么樣？“周明遠突然轉頭，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

程曦慌忙移開視線，假裝研究展板：“什么互動區？“

“比如'你的權利知多少'問答墻，答對可以拍立得留念。“周明遠走近，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氣讓程曦心跳加速，“你拍的照片總是讓人印象深刻。“

“可以試試。“程曦努力保持專業口吻，卻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不過得準備些小獎品。“

“交給我。“周明遠掏出手機記錄，“對了，明天是你生日對吧？有什么安排？“

程曦驚訝他記得這個：“沒什么特別的，可能和同事吃個飯。“實際上，李薇已經策劃了一場驚喜派對，但她假裝不知道。

周明遠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而討論起活動流程。但程曦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讓她不由得期待起來。

第二天下午，程曦剛完成一組拍攝回到辦公室，就被李薇和同事們團團圍住。

“生日快樂！“彩帶和歡呼聲同時爆發，辦公桌上擺著一個精致的蛋糕，周圍堆滿了禮物。

程曦笑著接受祝福，眼睛卻不自覺地掃視人群——周明遠不在。她壓下心中莫名的失落，配合地吹滅蠟燭，拆開禮物。李薇送了一套高級化妝品，小林送了個復古相機造型的U盤，其他人也都送了符合她品味的禮物。

派對接近尾聲時，程曦的手機響起。是周明遠發來的定位和一條簡短信息：「有空的話，來這里一趟。有東西給你。」

定位顯示是城郊的一個老街區。程曦猶豫了一下，對李薇說：“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你們繼續。“

打車來到目的地，程曦發現這是一條充滿懷舊氣息的老街，兩旁是上世紀初的建筑，現在改造成了各種文藝小店。夕陽給磚墻鍍上一層金色，幾個老人坐在路邊下棋，孩子們追逐嬉戲。

“程曦！“

她轉頭，看見周明遠站在一家名為“時光印記“的舊書店門口，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包裹的方形物體。他今天沒穿正裝，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讓他看起來年輕又隨性。

“抱歉錯過你的派對。“他迎上來，眼中帶著溫暖的笑意，“希望這個能彌補。“

程曦接過包裹，手感比想象中沉重。她小心拆開包裝，呼吸瞬間凝滯——那是一本《布列松論攝影》初版，她夢寐以求卻遍尋不得的絕版攝影集。

“這...這怎么可能？“她顫抖著翻開扉頁，里面是布列松的親筆簽名，“市面上幾乎絕跡了！“

“花了四個月才找到。“周明遠輕聲說，“有個法國收藏家愿意割愛，但要求手寫一封信說明為什么需要它。“

程曦抬頭，看到他眼中閃爍的光芒：“你寫了什么？“

“寫了一個攝影師朋友對完美瞬間的追求，以及...“周明遠頓了頓，“以及她如何讓我明白，生活中有太多值得定格的美麗。“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程曦心底某個鎖了很久的房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他的體貼，他的堅持，他眼中那份純粹的真誠。

“謝謝。“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這兩個字，因為她害怕多說一個字就會泄露太多心事。

“要進去看看嗎？“周明遠指向書店，“老板是我朋友，收藏了不少珍貴藝術書籍。“

書店內部比外觀大得多，高高的書架直達天花板，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和油墨的陳舊香氣。周明遠熟門熟路地帶她穿過迷宮般的書架，來到后面的攝影專區。

“這里！“他抽出一本裝幀精美的相冊，“你一定會喜歡。“

程曦接過，發現是一本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巴黎街頭攝影集，里面許多照片她只在網上見過模糊的掃描版。兩人肩并肩翻閱著，周明遠不時指出一些有趣的細節，他的專業素養讓程曦驚訝。

“我以為律師只對法律條文感興趣。“

“法律和攝影其實很像。“周明遠的手指輕撫過一張照片，“都在尋找真相，只是方式不同。“

他們就這樣在書店消磨了整個傍晚，從攝影談到藝術，從法律聊到人生。當店主提醒要打烊時，兩人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夜色已深，街燈亮起。周明遠堅持送程曦回家，兩人并肩走在安靜的街道上，手臂偶爾相碰，激起一陣微妙的電流。

“今天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程曦打破沉默，緊抱著那本珍貴的攝影集。

“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周明遠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溫柔，“其實...“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打破了溫馨的氛圍。周明遠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蹙：“抱歉，得接這個。“

程曦點點頭，刻意放慢腳步給他私人空間。斷斷續續的談話聲傳來：“...張總...是的，我考慮過了...條件很誘人...但公益案件是我的堅持...“

電話結束后，周明遠追上程曦，表情有些復雜：“律所的事。“

“有麻煩？“程曦試探地問。

周明遠搖頭：“相反。恒盛律所邀請我加入，待遇翻倍，合伙人位置。“

“那很棒啊。“程曦努力掩飾心中莫名的失落，“恭喜。“

“條件是減少公益案件，專注商業仲裁。“周明遠苦笑，“他們覺得我'浪費太多時間在不賺錢的案子上'。“

程曦停下腳步，驚訝地發現自己脫口而出：“你不能答應！那些弱勢群體需要你這樣的律師。“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有什么資格干涉他的職業選擇？但周明遠沒有生氣，反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沒想到你會這么說。“他輕聲道，“我以為你會理解商業考量。“

“我理解，但...“程曦絞盡腦汁尋找合適的詞，“記得你告訴過我，為什么選擇當律師嗎？為了幫助像你父親那樣的人。如果放棄這點，你還是你嗎？“

周明遠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種程曦讀不懂的情緒：“謝謝。這正是我需要聽到的。“

他們繼續向前走，沉默不再尷尬，反而充滿默契。程曦的心跳加速——她剛才幾乎是在懇求他不要改變，不要變成另一個追逐利益的律師。這種強烈的保護欲從何而來？除非...

除非她早已愛上他了。

這個認知讓程曦呼吸一窒。她愛上周明遠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從他送她回家那晚？還是他為她父親量血壓時？或者更早，在那個雨天他堅持為她撐傘的時刻？

公寓樓下，兩人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

“要上來喝杯茶嗎？“程曦問，隨即意識到這聽起來像某種暗示，急忙補充，“我是說，聊聊那個公益項目...“

周明遠微笑，目光柔和：“下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

道別時，周明遠輕輕擁抱了她，一個克制而溫暖的擁抱。程曦將臉埋在他肩頭，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氣，希望這一刻能永遠持續。

“生日快樂，程曦。“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

回到公寓，程曦小心地將攝影集放在床頭，翻開扉頁再次確認那個珍貴的簽名。一張紙條從中滑落——是周明遠工整的字跡：

“給那個用鏡頭捕捉世界之美的女孩。愿你的生活也如你的照片般，充滿光與影的完美平衡。“

程曦將紙條貼在胸口，感覺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她確定自己愛上他了，但恐懼也隨之而來——表白會破壞現有的關系嗎？他會如何回應？如果他只把她當朋友怎么辦？

輾轉反側到凌晨，程曦終于迷迷糊糊睡去，夢中全是周明遠溫柔的笑容。

接下來的幾周，兩人因為各自的工作變得忙碌起來。公益項目大獲成功，被多家媒體報道，甚至引起了市政府的關注。但與此同時，程曦也被林姐叫去談話。

“董事會決定增加商業內容比例。“林姐遞給她一份企劃，“希望由你負責新開設的'商業美學'欄目。“

程曦翻看文件，眉頭越皺越緊：“這基本上就是軟廣告專欄。“

“廣告養活雜志，程曦。“林姐嘆氣，“你知道現在紙媒生存多艱難。你的藝術視角能讓商業內容不那么...商業。“

走出辦公室，程曦的第一反應是想找周明遠傾訴。但想到他正面臨類似的職業困境，她決定不給他增加負擔。

那天晚上，程曦獨自坐在電腦前，機械地瀏覽著商業產品的照片，試圖構思如何將它們包裝成“美學“專欄。門鈴突然響起，她打開門，看到周明遠站在外面，手里拿著兩瓶紅酒和一袋外賣。

“聽說你接了個棘手的項目。“他晃了晃食物，“需要法律援助嗎？“

程曦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薇告訴我的。“周明遠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取出餐具，“她說你把自己關在家里兩天了。“

“商業專欄，完全違背我的初衷。“程曦嘆氣，接過他倒的酒，“但林姐說得對，雜志需要資金。“

周明遠若有所思：“記得你大學時為什么選擇攝影嗎？“

“為了記錄真實，捕捉瞬間的永恒。“程曦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

“商業和藝術不一定對立。“周明遠夾了塊紅燒肉給她，“就像法律，商業案件和公益案件可以共存。關鍵在于你如何保持本心。“

程曦咀嚼著他的話，突然茅塞頓開：“我可以把商業產品當作拍攝對象，但用我的藝術標準去呈現！不是拍廣告，而是創作以產品為題材的藝術作品。“

“這才是程曦的風格。“周明遠笑著舉杯，“敬平衡之道。“

酒過三巡，話題轉向周明遠的職業選擇。他告訴她，他婉拒了恒盛的邀請，但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成立專門的公益法律部門。

“他們居然同意了。“周明遠搖頭，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看來公益案件也能提升律所形象。“

“這就是天秤座的智慧，找到平衡點。“程曦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又提到了星座。

周明遠沒有嘲笑她，反而認真地說：“也許星座確實有些道理。我最近開始相信，有些相遇是注定的。“

他的目光如此深邃，程曦幾乎要沉溺其中。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兩人之間的張力幾乎觸手可及。程曦心跳如鼓，等待著，希望著...

周明遠的手機突然響起，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力。他看了一眼，表情變得嚴肅：“抱歉，必須接。是王師傅案的上訴通知。“

程曦點點頭，掩飾自己的失落。當周明遠走到陽臺接電話時，她收拾著餐具，思緒萬千。他們之間明明有那么多默契和吸引，為什么總是差那么一步？

電話結束后，周明遠看起來心事重重：“王師傅的案件有新進展，我需要連夜準備材料。“

“我理解。“程曦勉強微笑，“工作要緊。“

送他到門口，周明遠突然轉身：“程曦，等這個案子結束，我有話想對你說。“

這句話像一束光照進程曦心里：“我也有話想告訴你。“

兩人相視一笑，約定等忙完這陣好好談談。關上門，程曦靠在門板上，心跳快得不像話。他要說什么？會是她期待的那些話嗎？而她，真的有勇氣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嗎？

窗外，一輪滿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在床上那本珍貴的攝影集上。程曦輕輕撫摸著書脊，既期待又恐懼著那個即將到來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