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么?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十個筆畫,卻讓我絞盡腦汁,始終不知如何回答。
我窺見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愛情與婚姻,我發(fā)現(xiàn),愛情和婚姻是兩個不同的東西,至少,我的父母是這樣的。
我的父母是大學認識的,一個學金融,一個學計算機。他們的愛情轟轟烈烈,那個時候的他們的一通電話就是以小時為計量單位,什么都想要與彼此分享——
“哇,我今天吃的是辣椒炒肉誒,辣椒好辣。”
“我吃的是牛排,感覺太熟了,生一點就好了”
但是他們每天都粘在一起,這些事他們相互不是了如指掌嗎?我不理解,但她們說這是愛情。
父母在一起是愛情的樣子,但卻不是生活的樣子。愛情可以讓兩個人在一起,但婚姻可能不會讓兩個相愛的人一直在一起。他們結婚后,不久就有了我,但是我六歲時,他們又去了民政局離了婚。他們?yōu)槭裁措x婚?我不清楚,可能是因為生活的柴米油鹽,可能是因為消費觀,價值觀不和,還可能是因為我,但絕不可能是因為他們不愛了,因為他們分開時紅了的眼眶的,依依不舍的抿著嘴,需要說些什么,卻被喉嚨里的哽咽堵住,始終無法張嘴,這個場景我歷歷在目。
我分給了我的爸爸,他說他不會再結婚給我找新的媽媽了,可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我七歲時,我先后參加了我爸爸和媽媽的婚禮,然后我八歲時我分別有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同母異父的妹妹,漸漸的我感覺我變成了我家里的外人,但是至少我的兩個家庭再也不會為了一頓昂貴的西餐和某人的慵懶而大發(fā)雷霆了,表面上看上去還是挺和睦的,盡管他們都沒有愛情的影子,看不見相互送生日禮物的貼心,看不見情人節(jié)玫瑰的浪漫,只看見支出和收入,養(yǎng)家和糊口。
我是什么時候察覺到我是個“外人”的?還要從我十一歲打碎的花瓶說起。我陪著我弟弟玩,那個時候我還感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被兩個家庭愛著,但到之后我只會為這個想法感到幼稚天真。我和我的弟弟玩捉迷藏,我在躲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花瓶,導致它被摔碎,鮮花和水灑的到處都是,我的養(yǎng)母和爸爸聞聲而來,他們先是查看弟弟的傷勢,發(fā)現(xiàn)他沒事后,不分青紅皂白的把弟弟打了一頓,我在旁邊哀求著說,是我打碎的,要被打的人應該是我。但她們對我說沒事,但她們越這樣我越愧疚,我越不明白,為什么讓弟弟給哥哥背鍋?經(jīng)過這個時候,我好像擁有了可以看透事情本質的能力,我在他們眼里可能不是一個家人,而是外人或是客人。
我去拜訪我的媽媽一家時,她們更是如此,他們對我用敬語,“清”“先”什么的這讓我十分不自在,他們雖然對我噓寒問暖,但到平時卻電話都沒一個。這是我的親生父母的家,卻給我有一種寄人籬下的錯覺。
我一直都裝的很懂事,從來不會無理取鬧,我想要得到父母的注意,但是好像還是無濟于事。他們也許會知道我的愛好,但她們絕不會明白我最近的需要。
初中我很努力,我想要得到我父母更多的贊許來滿足我,填充我虛偽的愛意。初三我披星戴月,披荊斬棘,奮力讀書,最后不復所望,我考上了我們城市最好的高中——安岳市一中。我欣喜若狂的告知了我的爸爸,然后他帶了我去了游樂場,當然還和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一起。我嫉妒我的弟弟和妹妹,他被最純粹的愛包圍,而我的愛卻始終夾帶著親生父母的愧疚,和后父母的同情。初三的假期我郁郁寡歡,一股老氣橫秋的樣子,這本是初中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假期,但我的煩擾總是困擾著我。
到了高一,我不想當一個懂事的孩子了。開學考試我故意沒考好分到了最差的班,在最差的班與成績最差的借讀生交朋友,然后一起違紀,翻墻曠課,上課不聽講,在課堂上和老師開一些不太禮貌的玩笑,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影響教學秩序。我因此還請過無數(shù)次的家長,但還是無濟于事,我沒有受到父母的一點教訓。
高一的下學期秋天的時候,那是一節(jié)體育課,我和我的朋友——客和往常一樣翻墻逃出了學校,準備先吃飯,再去網(wǎng)吧打游戲,至于晚自習,反正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曠課了。
我們來到了餐館吃著晚飯。有一個穿著和我們學校一樣校服的女同學坐在我們的對面,一點都不認生的說:“你們是從哪里撿的安岳市一中的校服。”
我們不理解的說:“什么撿的啊!我們是一中的學生,正大光明買的”
然后女生開著玩笑說:“現(xiàn)在應該是上課時間,你們在外面,是不是逃課了,原來一中的人也會逃課。”
客紅著臉說:“你還不是也在外面游蕩”
那女生說:“我請了下午的假,現(xiàn)在準備去上晚自習呢!”
我輕笑了一下,“呵,一中就不允許逃課了……”客扒拉我的衣服打斷了我的話,“別聽他瞎講,我們也請假了。”我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客,他是怎么了?老實的人也會說謊了。那女孩微微一笑,“你可真幽默。”
我緩緩拿出白色的藥,那女孩看見了后,“這是什么藥啊?”
“不清楚,暑假的出了點狀況,醫(yī)生開的藥,可能是維C吧!”
出了餐廳,我走向網(wǎng)吧,客不由自主跟著那個女生,朝著學校方向走,我再一次被客震驚到,拉著客的后衣角把他扯了回來,“干嘛去,想要自投羅網(wǎng)啊。”
他說:“你知道什么是一見鐘情嗎?你兄弟我啊,好像遇見愛情了。”然后他屁顛屁顛的向那個女生跑去,“嘿,同學,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有些吃驚,“愛情”的字眼又一次占據(jù)了我的思考,我想不通什么是愛情,但是它卻將我身邊唯一的朋友吸引,并拋棄了我。我的腳好像不聽使喚了,意識也無中生有般被模糊,不自覺的,腳步就走到了學校,屁股漸漸的就落在了我的座椅上。教室里空無一人,好像是空無一人,和我的心一樣空空如也。過了一會,客春光燦爛,滿面的喜悅都要從他稚嫩的臉溢出。
“你高興些什么?見色忘友的家伙。”我沒好氣的說著。
客不以為然的抬起頭,興奮的,用那充滿太陽的眼神,對我說:“她的眉毛好細,但是配合她的圓臉,和她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fā),不胖不瘦的身材,啊,我心動了”
我說,“意思是說,你喜歡她?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受?”
客說,“我好像是喜歡她了吧!如果這是喜歡的話,那么這種感覺就是,眼睛對視時,會不自覺的躲閃,待在一起,就很悸動,心跳加速,小鹿亂撞,不見她會想她,可看見她又會莫名的害怕緊張”
我若有所思的說,“我好像對貞子有過這樣的感覺。”
客好奇并八卦著問,“貞子是誰啊?”
“午夜兇鈴的女主角咯!”然后客給了我整笑了,一直的笑“'這算哪門子的喜歡啊!”
我說,“她的名字應該叫佩吧!她是一班的前十名,而你是十班的最后一名,你喜歡她?有點懸,還是放棄吧!”
客的嘴角微微上楊,眼睛里流露著進堅實的決心,“所以我要搞學習了,高二的時候我要進尖子班,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就能見到佩了。咦,等等你是怎么知道她叫佩的?”
“你管我。”
……
他想進入尖子班,是很難的,因為他的基礎很差,化學等一類學科都要從零學起,但客的努力也是真的,并不只是說說,他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下課時背著元素周期表,上課認真聽講,要困的時候就用筆插自己的大腿,體育課也不去玩,連在家里都背著單詞,數(shù)學公式,全程都在努力——所以我打算幫他玩玩關于“愛情”的游戲。
臨近分班考試,在選文理科時,我對客說,佩大概率會選理科,因為化學是全市第一,很明顯她喜歡化學這個學科,所以我們選理科。
考試結束,成績出來后,分班也隨之而來。我的預判很正確,佩果然選了理科,分到了尖子班,一個年級只有兩個尖子班,一文一理,只要我們進入尖子班,客與佩在一起的計劃就會成功一分,可是我高估了客的能力,他進步很大,到了全校的倒數(shù)三十,但要到一班還是遠遠不夠的,他又留在了普通班七班,不過還好有我,我成功的擠進了尖子班,不過是最后幾名。為了了解什么是愛情,為了我兄弟的愛情,我要留在幫客這抓住佩,以免她提前被別人搶走。
我的運氣在這一陣還挺好的,我的新班主任采取一對一輔的排座位方式,我剛好和佩坐在了一起。這里也有佩高一時的同學,不過還好玩的全都是女生,佩的美貌還是吸引了班上大部分的男同學,不過他們都被我擋住了——以問問題為借口接近的人,我說直接問老師去,以假意尋求幫助的人,我去幫他,總而言之,我?guī)椭鍝踝×税嗌纤械哪猩乙惨虼吮蝗嗟哪猩铝⒘耍也辉谝猓驗樗麄兌疾皇俏业呐笥选?/p>
佩朝我望了一眼,戲謔著說“你幫我趕走那些搗亂的男生。是不是喜歡我。”
喜歡?“怎么可能,我……”我緊張得哽咽起來了,吞了一口口水,思考了一下“我只是討厭那些……那些搗亂的男生”
“哈哈哈,開個玩笑,瞧把你嚇得。”
我的心被嚇得一直跳,果然,我還是不太擅長近距離與女生交流。佩和我印象中的呆板的好學生完全不一樣,當然,班上的大部分都是這樣,他們不會死讀書,他們都各自的擁有自己的愛好,下課還是會追趕打鬧。
經(jīng)過幾天與佩的交流,得知佩最大的愛好就是化學,但是她從來都沒有聽過化學課,她說書上的太普通了,我要了解更多課外的東西。我說,了解這么多有啥用?考試又不考。
佩笑著對我說:“你的學習太功利,我喜歡的東西當然要了解的更全面一點。”然后佩調皮的挑了一下眉,“晚上一起回家吧!”
我剛要拒絕的時候,佩打斷了我即將要拒絕的話,“就這么說好了,我就當你同意了。”
“你還會搶答了。”我眼睛帶著一些藏匿的欣喜,開著玩笑說。
“嘿嘿。”
暮色降臨,星星點綴,路燈像是偷喝了流浪漢的酒,帶著微醺,暈暈乎乎,搖搖晃晃,忽明忽暗,若隱若現(xiàn)。佩雙手搭在身后,步伐輕快,有時會嬉笑著踢著石頭。
“你知道嗎?化學有多奇妙,螢火蟲發(fā)光,太陽自燃,都是化學反應,她比冷冰冰的物理可有趣爛漫多了。”佩手舞足蹈的,開心的給我討論化學的好。
佩喜歡化學,可是客最討厭的就是化學了,他現(xiàn)在的化學連元素周期表都還沒有背完,當然我也是,我最差勁的也是化學。但不知為什么,佩給我講的化學卻讓我并沒有那么反感,相反,她所講的化學并沒有像書本那樣單調,無趣,她講得是那樣的樸實,生動。
佩的話突然問,“你的父母呢?上次的家長你的坐位好像是空的。”
我顯得有些尷尬,手緊張得不停的拽著自己的褲腳,“我,我的父母他們離婚了,他們有各自家和孩子,我……可能(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你可真好,父母還是成對的,弟弟妹妹都有,唉,不像我。”佩打斷了我的話。
“你的父母呢?家長會時你的父母也不在。”我好奇的問到,
“他們啊!早不在了,有多早?好像是我五年級的時候”佩笑著回答,她的笑可能是硬撐著的,但是我并沒有看出什么傷感,更多的是假意釋懷。
“對不起,我好像問錯話了。”
“怎么了?不是我先問的嗎?你道什么歉啊!還有,這有什么不能說的?他們在實驗室做化學實驗,一次失誤,發(fā)生爆炸。”我通過她的眼睛終于看到一絲淡淡的憂傷,和思念。我低著頭,我們都是沒有父母愛的孩子,可我較幸運,至少我還有父母。
她到了家,我們就分開了,從此以后,我開始想要了解化學,更多的理解佩的故事和生活,當然,客也一樣,他一定也想了解得更多。
雪開始鋪滿我們熟悉的街道,每年的雪都要到春節(jié)的時候了,但是今年今年的雪提前了一個月,而且還比較厚。雪天的寂靜體現(xiàn)于街道的冷清,車水馬龍變的安安靜靜,街道變得一塵不染,潔白無瑕。我喜歡雪天,因為這意味著寒假的即將到來。
早自習還沒有開始,教學樓下還有許多玩雪的學生,他們有打雪仗歡聲笑語,有偷偷的將雪塞進人的后頸里調皮搗蛋的,還有怕冷在一旁觀戰(zhàn)的。再校長的喝斥下,我們才不情愿的走進教室。
上第一節(jié)課時,我瞄了一眼窗外,“老師,為什么下面還有人玩雪?”
老師強忍著笑假裝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校長早上在雪弟里滑了一跤,就通知其他班上的同學去鏟雪。”然后班上同學笑了起來后,又問“為什么不是我們去啊?”話沒說完,班主任就站在了門口,和科任老師的眼神交流了一下,通知我們,學校里的雪太多太厚,需要我們班的十位同學下去幫忙。然后班上同學快速的舉起了手,我悄悄的對佩說:“我們下去吧,這么大的雪,來年還不知道有沒有,不去玩就太可惜了。”佩笑著答應了。
——其實是我看見了客在下面,我想創(chuàng)造一個他們見面的機會。
我們下樓后客看見我和佩時,可激動了,連忙向我們揮手,我微微的點了點頭。我指著教學樓下樓梯旁的坡道,對佩說,“要不要玩這個,用木板墊在下面,你滑下來,我在下面接住你”
佩望了望,“有點陡,你可要接著了”“嗯。”
佩走了上去,我輕笑著,帶有調侃的語氣對客說,“你要接住了哦。”
佩滑了下來,可沒有人接她,她摔了下來。還好雪夠厚,只是被凍到了。我慌張的跑了過去,將自己的棉衣脫下披在她的身上,害怕緊張的說,對不起,我讓我朋友接你的,可……我回頭,怎么也看不見客。佩很生氣,“哼,朋友,哪呢?你還有啥朋友,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還有朋友?”
我……對不起。佩抖了抖,將我的棉衣抖在地上,生氣的上樓,回了教室。我開始更加劇烈的害怕,寒冷的冬天,蓋不住我都慌亂。
我們鏟完了雪后,回到了教室。幸運的是佩并沒有告訴老師,但佩也沒有原諒我,我和她說話,她置之不理,我買零食給她,她又將零食放在我的朋友桌子上,我開始莫名的恐懼,佩不會不理我了吧?那我們下個學期可能不會是同桌了吧?恐懼漸漸的填滿我整個軀體,麻木總是在這一天頻繁的突如其來。今天一天的課都在走神,中午連吃飯都沒有心情。
晚上,我和客走在一起,我問客,“你當時,為什么不接住佩,你不是喜歡她嗎?而且為什么要逃走,把爛攤子留給我。佩都已經(jīng)不理我了”
客先是低著頭,然后猛的一抬頭,嘴角的笑的弧線形成完美的拋物線,詭異的像是換了一個人,他緩緩開口:“不是要你接住嗎?怎么變成我了,還有你拼命的和佩考入同一個班,是為了什么,別說這是為了我,說了,不過只是一個借口罷了。”客開始笑了起來,不過一會,他就突然不見了,我慢慢注意到,周圍的同學正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我尷尬臉紅的離開了。
晚上,我輾轉反側,怎么都無法入眠,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睡不著,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想了好久,大概幾個小時后,才不知不覺的失去意識。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很早的來了學校,我以為我是第一個到的,但是我座位的旁邊的佩更早。我還未開口,佩先說了,“能幫我到校外,買一個煎餅果子嗎?”她終于和我說話了,我激動得連忙點頭答應。
佩把她的早餐接過后說“下次不要不守承諾了,這次我勉強原諒你了”得了便宜當然要賣乖了,我樹起我的三根手指,連忙答應,“我發(fā)誓沒有下次了”。
下午做化學實驗,因為我和佩是同桌,我們自然而然的分在了一組,我們做鈉在水里的現(xiàn)象觀察和稀硫酸的配置。班上有一個調皮的學生將化學倉庫的銅拿了出來,他將銅加進濃硫酸里,全班開始捂住嘴鼻“這是什么味道,好像是丑雞蛋”,化學老師連忙對班上同學說,這是二氧化硫,都隔開點,同學開始慌亂,不小心把裝那的瓶子撞到在水池,水池又把鈉噴射出去,鈉的火星噴的實驗室到處都是,火慢慢的大了起來,那個擅自帶銅的同學害怕的想用水澆滅,他用水時,老師來不及阻止,因為水火又大了一陣。
在我一旁的佩突然心跳加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不停的拍打著胸口,情緒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后,把抹布打濕蓋在火的上面,然后沖出了實驗室,我隨之追了上去。
她跑到鋪滿雪的草地上,躺了下去,“唉,清醒了許多了。”
我把外套脫了,蓋在她的身上,問“你怎么了?”
佩笑著說“我的父母在實驗室研究新能源,他們的團隊沒有估計好新能源的劑量,使實驗時能量溢出開始燃燒,他們葬身于火海。那時,也是這種大雪紛飛的日子。”佩不在笑了,臉上的笑褪去,流露出一種悲傷將笑取代,“他們明明答應過我,在過年時就會回來的,他們騙人,不守承諾。”
“爸媽,我想你們了”佩哭了起來,她不再影藏自己的柔弱,樂觀都是裝的,她是一特孤獨的人,她在父母去世后,,就一個人生活了,她父母給她留了一間房子,和可供她上完博士的錢,她父母遠方的親戚想要照顧佩,佩拒絕了,因為他們都貪圖佩的房子和讀書的錢。
我深呼吸了一下,“不是有我嗎?今年過年,我可以陪你一起過的,真的。”
佩用手擋住她哭紅了的眼睛,迅速度的坐了起來,“真的嗎?太好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過的年。”同時,一個白色的圓柱形的藥盒從我的外套滾落了,下來,“咦,這不是第一次見面時你吃的藥嗎?還在吃維C啊,我第一次聽說維C是可以治病的,你的病還沒好嗎?”
“沒,不過醫(yī)生說快好了。”
我好久都沒有和客說過話了,我我好像可以隱約的感受到客站某處,但我卻看不見他。
這個春節(jié),我的父親去了鄉(xiāng)下,我母親去了外國——外公那,我自行強留在了市里,我要陪佩一起過年。佩說,這是他過過的最好的一次年了,我說,我也是。
來年后,我們即將高三了,佩忙碌的事越來越多了她加入了化學競賽預科班,為來年的竟賽做準備。我們見到面也少了許多,心總是空空的,不過高三是殘酷的競爭,我也不能落下。
我們都很繁忙。
到了高三下學期,佩參加了化學競賽,我們學校有十個參賽名額,他們即將在國慶節(jié)的最后兩天——我的十八歲那天出發(fā)。
那天天氣陰沉,烏云遍布,光亮難以透露,感覺大雨在不久后要傾盆而下,我拿了把傘出門了。
我在紅燈處,我遇見了好久沒見的客,我先問到“你也是送佩考試的嗎?”客說,“不,我是等你的”
“你……不喜歡佩了嗎?為什么好久沒看見過你了?”
“喜歡,當然喜歡。”
“喜歡為什么不努力一下?喜歡為什么不在一起?”
客緩緩的說:“喜歡可以讓人抓狂,讓人止不住的想要乘風破浪,排除萬難的在一起,可是河里的蝦,和海里的蟹真的能在一起嗎?”
他的話好像在哪聽過,好像是我七歲時,父母離婚的那天,我問我的爸爸,媽媽去哪了?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回來?爸爸指著海邊的江景別墅說,媽媽在哪呢!她值得更好的生活,我是河里的蝦,她是海里的蟹,我是坐井觀天的蛙,她是翱翔的雄鷹,我們注定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回過神來,馬路綠燈亮了,回頭看客時,客又不見了。我來到學校,佩正準備上車,去往省會參加比賽。
她東張西望,左顧右盼,望見我后,我們相視一笑,馬上要下雨了,我把傘給了佩,她上車趴在靠窗戶的位置上,對我大聲的喊著“等我的好消息吧!回來后再聚一聚。”
佩走后的幾分鐘,天空下起了大雨,猝不及防的浸濕著大地,行人都忙著逃竄,我魂不守舍,感覺失去了生命,世界都是灰色。
天空像第一次和佩回家那個路燈一樣,好迷茫,陰沉壓抑。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沒人記得,但無所謂,反正從小到大就沒過過。但,為什么感覺好傷心,好失落。
無精打采的,渾渾噩噩,過馬路闖了紅燈,雨好大,看不見前方的路,我和佩真的會漸行漸遠嗎?就像我父母那樣,再也不見。燈光突然閃爍,大腦猛地一震,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鳥一樣飛了起來,身體發(fā)熱,雨點打在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涼意,然后咚的一聲我躺在了馬路上。我緩緩的睜開眼,周圍全是圍觀的群眾,腦袋的意識漸漸消失,我的聽覺,視覺,雨點對我的觸覺,都沒有了。
黑暗,無止境的黑。
過了,好久,不知是過了多久,意識好像恢復了過來,我聽見了“滴滴滴”的儀器,還有……
“我們分開的時候,你是怎么答應我的要好好的照顧兒子的。”聲音好像是媽媽。
“我,我,今天不是他十八歲的生日嗎?往年都忘記了,這次好不容易記住,怎么會出車禍,怎么會……”這是爸爸的聲音,我隱約的聽見一絲絲的哭泣。
我的后父母們各自安慰著自己的伴侶,“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沒事的……”話還未說完,他們也開始抽涕,“可憐的娃啊,從小就懂事,精神病都馬上要好了,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事。”
急診室的大門前的悲傷,我這次切實感受到了。我父母離婚后的第一次見面,竟是一場車禍。
我的腦子好像還有一個人,像是一團黑影,但莫名的熟悉,“客,是你嗎?”
那黑影點了點頭,她開始有了樣貌,我看仔細了,好像是客,不過更像“我”,客開始說,你忘記自己了嗎?你還不知道愛是什么,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了,不愿意承認。
是啊!愛是什么?外面父母的哭泣,這不就是愛產(chǎn)生的嗎?我在逃避什么?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愛我,還是說我不敢或是不配得到他們的愛,因為我是一個外人,一直把我當外人的人是我自己,不愿接納的只有我。盡管他們的愛不純粹,夾帶著愧疚與同情,但這也是愛。
原來我一直都懂什么是愛啊,可是太晚了吧!
暑假時,我得了精神分裂,原因是我的努力換來的只是與弟弟一起游玩的機會,讓我分不清什么是愛,什么是同情,才分裂出一個懂愛,會愛的人格,現(xiàn)在想想還是我小題大做了,因為我有每次出去都是一起的,一直的自我認為讓我對愛模糊,他們那溫軟的愛,我在冰冷的病床才發(fā)現(xiàn)。
喜歡佩的人,是我,努力的想接近佩,是我,答應接住佩的人,是我,當時遇見佩的人,也只有我,不是我“虛構”的朋友。
我在床上躺了四個月,醒來后第一句話就是,爸媽,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我勉勉強強的參加了高考,結果差強人意,但又在意料之中,我報考了一個較偏遠地區(qū),我和佩的距離——從LS到BJ,從本科到博士,差距越來越大。
十八歲生日那天,是我和佩見的最后一面,她競賽得了特等獎,之后兩個月保送去了清華。最后我還是違約了,在畢業(yè)典禮上,我故意的錯過了與佩的最后的一次見面。
“對了,介紹一下,我叫客”
“你好,我是佩,很高興與你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