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了兩分鐘才回復：“酷。”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字，他唇角卻還是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濕漉漉眼睛也緩慢里浮現出笑意，根根分明的睫毛垂在下眼簾上，臥蠶明顯。
半小時后，許駱望著全身鏡里的自己，滿意一笑。
他轉身將床頭柜上的那根紅繩揣進兜里，一手抱著機車頭盔一手轉著鑰匙出門。
地下室停車庫，許駱長腿一邁跨坐在機車上，慢條斯理地帶好頭盔。
擰動油門前，他想了想，低頭給祝嘉發了句信息：“我出發了。”
那邊回復得很快：“好。”
晚高峰，堵車，時不時還有幾個不看路的小電瓶突然變道擋路。許駱趕到時，暮色已晚，朝霞滿天，淺金色的落日與平線平齊。
他將頭盔鏡片往上撥，露出上半張臉，碎發略微遮住鋒利的長眉。
許駱垂下冷淡的眉眼，摘下一只手套，伸手去摸手機。
他打開手機正準備給祝嘉發信息的同時，余光忽然瞥到什么——一個有點熟悉，但又有點陌生的身影。
他頓了頓，偏頭望去，視線剛好與少女的視線相撞。
女孩穿著件白色棉質吊帶裙，站在最右邊的路口，烏黑的長發編織成了兩股麻花辮，松垮垮地垂在脖頸兩側。
她不徐不緩地邁著步子朝他走去，白色裙角蹁躚。
許駱瞳孔微微一縮，眼底劃過一絲驚訝。
這一幕竟離奇地與他書房里那張老舊的照片重疊——照片里，少女眉眼青澀，唇角帶笑，身著一襲潔白的長裙，身后背著把吉他。
祝嘉將他的車掃視一了遍，這才抬起清淡的眉眼望向他。
少年人黑衣黑褲，襯衫的袖子往上折了兩道，就連頭盔和車也都是黑色的。他笑時眼尾微微攏著，眉眼間的鋒利隱去了不少。
祝嘉彎了下唇角，眼眸里竟也隱隱有笑意浮動：“你這車，挺帥。”
她是發自內心的稱贊。
“你今天也很漂亮。”許駱輕聲笑了下：“你的頭發……”
祝嘉很輕快地接過了話題：“抽空染回來了。”
他點點頭，白皙修長的手指往袋子里一摸，拿出那根她遺落在他家沙發上的紅繩兒：“你的重要東西。”
“哦，謝謝。”祝嘉伸手接過，很是隨便地往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一套。
她清瘦的腕骨上，一抹紅色極其亮眼。
許駱喉結劃了下，總覺得應該再說些什么。該約她去看個電影嗎？會不會太突兀了?還是去吃個飯？
然而不等他思緒回籠，祝嘉驀然走近了兩步，她略微抬高了下巴，問他：“去看電影嗎？”
許駱怔了下，眼里閃過一絲荒謬。許久，他垂下眼睫望向她，唇角輕輕彎起點弧度：“好。”嗓音磁性又低沉。
祝嘉對他的答應表現得沒一點意外：“那你等會兒，我去拿頭盔。”
“嗯？”他好奇地望著她。
祝嘉沒說話，轉身便走。纖薄瘦弱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他視野。
莫約五分鐘后，祝嘉臂彎里夾著個白色頭盔，出現在他面前。
許駱恍然大悟——她曾說過她有個機車夢。
祝嘉利落地戴好頭盔，長腿一邁，坐在他的后座：“吾悅廣場，電影院。走吧？”
許駱低聲笑笑：“好。”
摩托發動引擎，發出轟鳴聲響。少女裙擺微揚，兩條腿白凈又修長。
呼嘯的風聲與來往騎車鳴笛的聲音混合，祝嘉聽到許駱嗓音含笑，說了句：“抓穩了。”
剛好是下坡。
祝嘉嗯了聲，手指壓著裙子緊緊扶著車子兩側。
他沒有松油門，騎行速度太快，凌厲的風刮過耳側，她心跳也沒由來得加速跳動。
祝嘉幾乎是有些慌張地無意識地伸出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側腰上：“慢點……”
許駱的身子驀地一僵，腰間的皮膚也連著緊繃了起來。
——女孩兒的掌心溫熱柔軟，透過薄薄的一層布料貼在他腰上。
他還真就聽話的慢了點。半秒后，搭在他側腰上的溫熱手掌撤離。
“你其實……”他喉結翻滾，聲音很輕很輕，盡數消散在風中，“可以扶著我的……”
風太大，祝嘉當然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她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些，腦袋也下意識望他的方向偏斜：“你說什么？”
距離太近。她聞到他衣服上有股淡淡的薰衣草味兒。
那一瞬祝嘉心底冒出了個疑惑：今天他沒噴香水？
許駱：“沒什么。”
“哦。”她若無其事地向后撤離，說：“我想看《深海》。”
“好，”許駱應著，“到時候去電影院買票。”
祝嘉沉默了一瞬，微微湊近了些，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已經買了。”
“嗯？”他有些詫異：“什么時候買的？”
祝嘉淡淡道：“回寢拿頭盔的路上。”
許駱啞然失笑。
十分鐘后，許駱人潮擁擠的吾悅廣場邊邊找好位置停好車。倆人將抱著頭盔面面相覷。
祝嘉的辮子在一路的風中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她抬手迅速地解開兩條辮子，任由微卷的長發散落在肩頭。
許駱低頭望了她一眼：“跟我來。”
祝嘉在他右邊偏后方的位置，不緊不慢地跟著。兩人的距離說親密倒也不親密，說疏遠倒也不疏遠，總之很微妙。
——更像是普通的異性朋友。
天空的顏色已經暗沉了很多，城市的霓虹燈倒映在每一位路過的行人的雙眸之中。
今日畢竟是情人節，每走幾步就會遇到一個賣花的小攤，或是一對情侶。
小孩捏著氣球纖細的銀線，吸溜著鼻涕四處張望。女孩一手捧花，一手挽著男友的手，漫步在這座浪漫的城。
兩人各懷心思，進了一家飯店。祝嘉有些疑惑地抬眸打量著四周。
店內的裝修與燈光都很溫馨，客人并不多，只有兩桌。門后擺著一張很顯眼的長板。
許駱低頭和她輕聲解釋：“我朋友在這打工，頭盔可以暫時放他這兒。”
祝嘉點了點頭——她早就猜到了個大概。
果然，前臺少年望見是他，臉上立即綻開笑容：“你怎么來了？”他視線微微一頓，有些驚愕地看向許駱身后的祝嘉。
祝嘉彎起唇角，回以他一個微笑。少年一怔，連忙別開目光，看向許駱。
“我朋友。”許駱轉身拿過她的頭盔，將倆頭盔一并真摯地奉上，“我們去看電影，頭盔先放你這兒存會兒。”
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彎腰將頭盔放在柜子里，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從飯店走出來時，外邊正好起風了。祝嘉頭發凌亂，裙擺微揚。她伸手將碎發挽到耳朵后面，正好聽見許駱問：“喝點什么嗎？”
他示意她看不遠處的奶茶店。這邊奶茶店簡直就是隨處可見，今晚人流量較大，幾乎每家門口都排著好些人。
祝嘉搖搖頭：“不想喝。”
“好的。”
縱使人聲熱鬧嘈雜，但倆人之間的氣氛卻忽然變得有些安靜。祝嘉帶著他進了電影院，在自助機前取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