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又是一個幻境。為何自己還沒有從幻境里走出來?
既然是幻境,希蕪倒不怎么害怕,她湊上前去,仔細打量著那仙人。玉面青絲,濃眉星目,隱約有點兒像青禾,但看上去又比青禾成熟許多。
”不要,不要!”仙人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希蕪。希蕪只感覺一股拉力,將她只往下拽。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她似乎在墜落,底下是無量深淵。一股股記憶朝她的腦海涌來,沖擊了她原本的記憶,很快她便不記得希蕪是誰了。
此刻,她是南瑤,青云派掌門南暨之女,青禾的小師妹。十二歲時,她獨自偷偷跑出門歷練,遇到幾個流氓圍堵,招架不住時,她發出了求救符。這求救符是宗門獨有,方圓三十里地宗門皆可收到信號。最后,萬分緊急的時候,是大師兄趕來救了她,從那時起,她每每看見大師兄,都覺得愈發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又是一個舔狗的故事,不過這次她入了戲。
“大師兄,這是我新做的桂花糕,你嘗嘗看怎么樣?”她的臉上還沾著面粉,像一只小花貓。
“大師兄,明天是元宵節,我們下山去玩好不好?”她明媚的笑容似四月的陽光,格外燦爛。
“大師兄,這是我親手縫制的天蠶絲甲,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她的雙手被針扎傷了好幾處,包扎的紗布上,隱隱還有血跡。
每一次的期待都落了空,每一次的付出都得不到回應。青禾一心修煉,心無旁騖,不愿為兒女之情束縛。盡管他能看明白師妹的小心思,卻總是明里暗里地回絕了她的情意。
一千年以后,他化神后期,飛升指日可待,她渡劫后期,隱隱覺得自己渡不過這劫。一日,烏云壓頂,電閃雷鳴,他的飛升之劫,到了。
她遠遠地望著他,笑了,他終于要飛升了,而她,也該離開了。近日,青云峰后山的幽冥禁地波動越來越明顯,當年老祖宗舍身布下的結界松動了。重新封印,需要渡劫期以上老祖,以身獻陣。這件事,如果讓青禾知道了,他肯定會義不容辭。幸好,她擅長陣法,后山異動時,掌門第一時間找了她。
左右她是渡不了劫的,當年師兄救了她一命,這一次,就讓她沖在前面吧。渡劫的雷,影響了青云峰的結界,幽冥禁地的陣法愈來愈弱了。弟子不斷傳來壞消息,掌門站在她的面前,焦急地踱來踱去。
罷了,別任性了,終有一別,師兄,再見了!
她揮手指點幾下,一個守護陣法出現在青禾的周圍,陣中心的避雷石,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處荒垣之地得來,如果渡劫出現問題,這個陣法可以護他周全。
后山,幽冥禁地,暗流涌動,黑氣鋪天蓋地、橫沖直撞,狂風呼嘯,鬼哭狼嚎。她指點十二名弟子,于十二處陣眼施法,又以九轉金蓮,引天地靈力入陣。陣心如龍卷風,靈力與黑氣交纏,漸漸形成一個八卦陣法。她飛身入陣,坐在金蓮之上,抬手在天際一揮,一片穹頂落下,將她和黑氣扣在其中。很快,陣法啟動,自地心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拖拽著她和黑氣,迅速往地底墜落。
“不要!”青禾的聲音傳來,可惜她再也看不見了。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帶著她最后的眷念,消散在無量深淵。
青禾本可以渡劫成功的,可是他發現了靈力的波動,也發現她不見了。一切的線索,讓他想到了后山的禁地,那一刻,飛升對于他,似乎并沒有那么重要了。他借著避雷陣法,強行中斷了渡劫,可惜他終究遲了一步,她,已經魂飛魄散了。
希蕪好像在混沌中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一張玉床上,旁邊的仙人還在皺著眉頭打坐。親身入戲,她的心久久難以平靜。
這幻境的感覺太真實了,若不是她在子曄的幻境中見過南瑤,她都要信以為真?;镁?,似幻似真,這其中肯定是有真實的成分,只是不知,究竟哪部分是青禾真實的記憶了。
“你是誰,為何混入我的洞府?!”旁邊的仙人突然醒來,大聲呵斥道!
希蕪的腦子還沒轉過來,被這聲呵斥嚇了一跳,試探著問道:“青禾?”
“放肆!你究竟是誰?”仙人就是青禾,可這世間已經沒有幾個人認識他了,更何況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女子。
希蕪絞盡腦汁地想,她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
看樣子,這應該是中年的青禾無疑了。就目前來講,他們應該還是在幻境,青禾的心魔是對大道的懷疑,他不知道自己堅持的大道還有沒有意義。
如果一個人懷疑大道,那他肯定是不能通過幻境的考驗的。這樣的青禾非常可惜,尤其是希蕪還以南瑤的身份,在第二重幻境里陪伴了他許久。無論如何,她都想要幫上一把的??墒窃趺磶湍??
“我,我是南瑤師祖的曾徒孫,她,她經常私下里傳授我武功。她告誡我,修仙者當如青禾師祖,身負大義,救助眾生,切莫執著于兒女私情,枉顧天下蒼生。現如今,南瑤師祖為大義獻身,青禾師祖反倒沉溺往事,不問世事,是何道理?”
青禾有些惱怒成羞,掐上了希蕪的脖子?!包S毛小兒,你懂什么?”
希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著胸腔的最后一口氣,爭辯道:“我怎么不懂?所謂大道無情,是因為無情之道,才能救助蒼生,成就千千萬萬凡間之有情。若都似你這般,渾渾噩噩,計較個人得失,幽冥禁地的陣法大可不要了,大家都死了算了?!?/p>
話音剛落,希蕪發現自己回到了儲物戒。此刻,望著滿地凌亂的雜物,她居然感覺無比親切,有一種金窩銀窩趕不上自己狗窩的感覺。
估摸著,外面那二人應該可以通過幻境的考驗了。接下來,或許她能在此坐收漁翁之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