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晚后，第二天希蕪是被大家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她爬出樹洞時，感覺換了天地一樣。一夜之間，桑樹的葉子全部掉光了，露出光禿禿的天空，天空上的藍天白云也不見了，一陣陣狂風卷著沙塵和樹葉，肆掠于天地間，偶爾有一兩只烏鴉，哇哇叫喚著，往北飛去。

“昨天你們說無妄海的水變淺了，我當時沒太在意，能具體說說嗎？”

外面，青禾正在詢問御獸宗的張泉宥。

“怎么說呢，剛開始入海時，海岸線離樹林有三丈遠，到達紫竹林時，海岸線離竹林有三十丈遠，地上還有許多新鮮的貝類。我當時想，許是紫竹林這邊退潮了，便沒往深處想。可現在這瓊桑地也變天了，這很奇怪啊。”

張泉宥撓了撓腦袋，很是煩躁，一旁的邱敏也插了話。

“我聽說，這些年，瓊桑秘境出的寶物越來越少了，或許這秘境大限將至了。”

從瓊桑秘境獲得的秘寶，一半得教給宗門，是以，想要打探本門內獲得秘寶的數量，不是難事。

“無論如何，我們得趕緊動身，去煌址。”

青禾的提議，沒有人反對。煌址，是瓊桑秘境的出口，那里有秘境最珍貴的饋贈。當然，這秘境很隨性，饋贈的方式每次都不同。比如說上次，饋贈給武力值最高之人，上上次，饋贈給唯一的女修，上上上次，饋贈給年紀最小的人……

煌址建筑在沙漠之上，遠離森林，御劍飛行的話很好找。不過，一路上沙暴肆掠，眼睛都睜不開，頭發上、鼻孔里都是沙子，御劍也很吃力，倒是頗費了一番周折。

站在煌址前，希蕪覺得很不思議。她常常聽說，煌址何等雄偉壯觀、金碧輝煌，眼下卻只有三層樓高，大半截埋進了沙子里。沒有門，也沒有窗，如同一座古塔墓。而且堅如磐石，穩如泰山，任眾人使出十八班無疑，依舊找不到突破口，沒法進去。

在這期間，又陸續來了三人，崆峒派兩人，逍遙門一人，他們也是發現了異變，馬不停蹄趕來的。得知煌址被堵，崆峒派使用了音攻，逍遙門用了霹靂彈，都未見效。

希蕪猶豫了一會兒，湊到青禾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青禾眉頭微微舒展，通過秘密傳音，暗暗指使子曄去屋檐后面查探。

“希蕪說后面屋檐下可能有個鳥窩，你去看看有沒有突破口。記住，要若無其事地去，別漏破綻。”

希蕪曾經聽一個鳥兒吹牛，說它住在煌址最高層的屋檐下，那里有一個洞，可以飛進去轉悠。據說它在里面還看到一個雕像，比古桑樹還高。眼下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希蕪在心里默默祈禱那鳥沒有吹牛。

子曄對于青禾的指示心領神會，他是個聰明人，方才見著希蕪耳語，就知道消息是她透露的，而他和師兄一樣，都不想暴露希蕪的來歷。

只見他在墻面上這兒敲敲，那兒打打，慢慢地磨蹭，一層樓一層樓地檢查，一副不慌不忙、漫不經心的樣子。不明所以的希蕪，恨不得踹他兩腳，倒是青禾拉住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咦，這里有一個鳥窩。”子曄終究發現了那個鳥窩，不過他的驚嘆聲，并沒有引來大家的注意，生死攸關之時，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鳥窩。

“真的有一個鳥窩。”子曄像個頑皮的孩子，把鳥窩摘下來，舉在手上，搖晃著給大家看。

“子曄兄弟，鳥窩咱們出去再掏，這會兒先琢磨琢磨怎么出去吧。”劉申昨晚和子曄相談甚歡，這會兒雖也焦急，好歹給子曄一個面子，接了話。

“唉，我這不也是在找出口嘛。咦，這里怎么有一個洞！”子曄說完低下頭去，臉貼著墻壁，往里頭瞅。

原本無人關注，這會兒突然成了香餑餑，子曄身邊圍滿了人。

“看到什么了？”劉申宥性子急，迫不及待地問。

“看到……哇……”子曄露出驚恐的表情，長長地嘆息一聲，接著感嘆道，“好…..好……好黑啊，我什么也看不見，你們自己看吧”。

子曄退出來時，希蕪賞了他一個白眼。在她看來，子曄絕對是故意的，他就是報復這些人，方才不理他。青禾站在她旁邊，也悄悄地笑了，他師弟什么人，他比誰都清楚。

“看到什么了？”

“伸手不見五指，什么都看不到。”

對于青禾的問話，子曄回答得言簡意賅。現在突破口是找到了，但是有兩個問題，第一是洞口太小了，只容得下一只小鳥。第二是，里面太黑了，啥都看不見。當然，相對于第一個問題，第二個都不算問題。

眾人輪番上場施法的結論是，洞口也很堅硬，沒法突破。

有幾個人時不時地瞟向子曄，希望他能再走一回狗屎運。邱敏倒是盯著希蕪看了幾回，眉頭緊鎖。

希蕪剛準備說點兒什么，一個傳音在腦海里回蕩。

“希蕪，契約者是可以心靈互通的。你只要想著我的名字，從心里把話說給我就行，這里人多眼雜，不要隨便說話。”

青禾同樣注意到了邱敏，他潛意識里不想讓人注意到希蕪，希蕪的身世是個迷，注意她的人越少越好。

“青禾，你聽得見我說話嗎？青禾？”希蕪試探著用心語傳聲。

“我聽得見，你說。”

“讓子曄試試彩螺，它可以變小，說不定能帶著大家進去，但是我不知道變小的咒語……”

希蕪只知道變大的咒語，而且子曄上次也令它變大都挺費周折的，希蕪估計，這變小估計更難。誰料，子曄拿出彩螺之后，青禾雙指掐訣一揮，隨口一句命令，這彩螺就變小了。

“彩螺，變小!”

就這么簡單？？

上次在海底，青禾收彩螺時，子曄沒有聽清楚，此刻聽著感覺有點兒牙疼，當初希蕪告訴他的咒語，可比這復雜多了。

希蕪也很詫異，原本的咒語應該是“無妄無災，無邊無際，海天一色，彩虹之螺，變”，怎么這樣也可以？是當初那只在她頭頂歇息的海鷗吹了牛，還是那人類的修士就喜歡花里胡哨？

其實都不是。原本青禾以為，彩虹之螺只是個久遠的傳說，他也只在兩千年前的古籍上看見過。子曄撿起彩螺時，他甚至都沒往上面想。后來看見子曄把彩螺變大，他才記起這件事。至于修煉法術和法訣，就像做菜，每個人的手法都不同，但是只要味道好，那就行了。

可希蕪和子曄還沒領悟到這些，他們此刻對視著，彼此眼里都流露出三個字，“你好挫”。這三個字在青禾指揮著彩螺飛行時，又一次被放大。要知道上次子曄可沒能驅使彩螺啊。

面對變小的彩螺，起初眾人都不敢坐不敢坐。可他們真的可以踏進去，而且全然感覺不到自己變小了，當然，這是在不和周圍的景物對比的情況下。最后，彩虹之螺帶著大家穿越了那個碗口大小的洞，飛進里面漆黑的空間內。子曄拿出了他的夜明珠，借著夜明珠微弱的光，勉強可以避開障礙，比如說四周的墻壁，比如說中央的雕像。

因著希蕪的消息，青禾對于內里的構造有了幾分把握。彩螺在他的驅使下，行進地很慢，先是繞過雕像的頭顱，接著是它的肩膀，接著是手臂。

這顯然是個巨大的雕塑，光上半身就有三層樓高，全身估計有七八層樓高。雕像呈現一種舞劍的形態，右手持劍指向正前方，左手雙指掐訣抵著劍柄處，身量挺直，眼神剛毅，臉龐瘦削又不乏英武，嘴角微翹卻不顯涼薄。

“這就是那位飛升的大能嗎？”希蕪問道。

“那當然，這可是我們的祖師爺。”

子曄迫不及待地回答，臉上寫滿了驕傲。這位大能，名叫堯逸，是青云派第十三代老祖，也是當今世上百歲以內飛升的第一人，更是他從小崇拜到大的偶像。

子曄還想把老祖的光輝事跡搬出來炫耀炫耀，卻突然聽人喊道：“他，他的眼睛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