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曄安排希蕪和自己，一前一后，守著李氏的前門和后窗。上半夜，房間里一直很安靜，周圍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可是下半夜，里面就開始砸東西，還不斷傳出咒罵聲。

希蕪守在后窗，她爬上窗戶，在窗紙上扣出一個洞，想看個究竟。因為李氏怕鬼，屋里一直點著燈，可希蕪從洞里看去，卻什么也沒看見，眼前一片黑暗。她覺得奇怪，掏出從子曄那兒軟磨硬泡借來的夜明珠，這才發現看清楚，那洞口居然有一只眼睛。

那眼睛是突出來的，瞳孔灰暗，眼白發灰，像死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帶著萬千的怨氣，死不瞑目一般。

希蕪嚇得從窗戶上掉了下去，夜明珠在地上滾出老遠。子曄聽到動靜，連忙趕過來，拾起夜明珠，扶她起來，低聲問道：“有什么狀況？”

希蕪腿發軟，手指不停顫抖，結巴道：“那…..那兒有一雙眼睛！”

子曄站起來，從窗戶洞里往內看，剛湊近了去，里面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然后就是重物落地以及茶杯摔碎的聲音。希蕪注意到，子曄方才用得剛好是被她打腫的左眼，這眼睛在黑夜里，像泡了三天三夜的死人眼，好像比里面那雙眼睛還可怕。

“你不會是嚇著她了吧？”希蕪忍不住問道。

“這不都怪你！她跑了！”子曄一腳踢開房門，發現屋里空蕩蕩的，地上都是些瓷器碎片，還淌了一灘茶水，一個破爛的布娃娃落在離床不遠的地上，床上空蕩蕩的，沒有人。再看那窗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打開了。

“你走那邊，我走這邊，分頭去找！”

希蕪會想起那雙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分開，子曄沒辦法，只能一起行動。

在后院搜了一個來回，沒有任何發現，子曄便轉向前院。姚員外也住在前院。因為李氏這些年瘋瘋癲癲的，姚員外沒有與她同住。

子曄在姚員外的房門前發現了李氏，她雙眼空洞，像是個瞎子，手里握著一把剪刀，剛要跨過門檻。

子曄連忙跟上去，李氏并不理會他，好像根本看不見他。她一步步摸到床前，對著床上的背影，凝視了好一會兒。淚水自眼角滑落，她卻咧嘴笑了，笑得有些心酸。

李氏突然舉起剪刀，朝床上狠狠揮去。子曄連忙抓住她的手腕，不想那李氏力氣非常大，剪刀還是扎進了被里。

希蕪連忙掀開被子，卻發現里面是兩個枕頭，加一個娃娃，姚員外不在！

李氏這時忽然昏倒在地，屋里的動靜驚動了下人，李氏的隨身丫鬟翠竹趕了過來，希蕪松了口氣，這大晚上的看著李氏她都發怵。翠竹是李氏的陪嫁丫鬟，從小服侍李氏，倒不似其他人那般驚慌失措，子曄順便從她那里打聽了一些事。

原這李家本是大戶人家，家財萬貫，但人丁一直不旺。往上幾代都是獨子，到李氏這一代，居然斷了香火，只得李氏一個女兒。作為獨女，李氏受盡寵愛，眼高于頂，對尋常的公子哥兒都看不上眼，最后卻硬是非姚員外不嫁。

這姚員外，家道中落，又屢次科考落榜，只是偶然路過秋水河時，救了溺水的李氏，不久李氏便傾心于他。僵持一段時間后，李老爺擰不過女兒，便想要讓姚員外做上門女婿，姚員外不愿意，一番討價還價，最后就是生的孩子姓李，算是李家的后人，但姚員外無需上門，可另外開辟院落生活。

哪知，李氏婚后懷了好幾胎，都是幾個月就流產了，李老爺在幾次失望之后，抱養了一個遠房的男嬰，取名李旺，放在李氏名下養著。這樣，即便是李氏無后，也有個依靠。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旺好五六歲時，突然掉井里淹死了，李老爺不久之后也病逝了。

據翠竹說，李氏對李旺還算可以，不打不罵，也不少吃少穿，就是缺少點兒血脈相連的親切。姚員外還是照常，對所有人都挺隨和，從來不發脾氣，對李旺照顧周到，但不親密。不過這也情有可原，畢竟李旺是從李家抱過來的，跟姚員外一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

天亮之后，姚員外仍未回來，子曄去李旺溺亡的水井邊查看了一番，那井口已經封上了，周圍雜草叢生，好久都沒人來過。搬開井口的大石頭，里面深不見底，扔進一個小石子，好半天才聽見水聲。

“走吧，怪陰森的。”

希蕪拉著子曄回到房里，下人剛好送來吃食，還有茶水、瓜子和零食。聽送飯的人說，姚老爺管理的鋪子昨晚出了事，現在還在外面忙，沒有回來。李氏醒來后，不知道昨夜的事情，似乎是夢游癥。

希蕪問子曄，“你覺得那小鬼會是李旺嗎？”

子曄搖頭，“不知道，據翠竹所說，姚員外和李氏對李旺不差，不過他突然溺水，李氏也是從那時開始發病，屬實可疑。”

希蕪又問道：“你覺得會不會是姚員外？他昨天可沒提到這個兒子，說明打心底就不喜歡他，而且將來李旺還會繼承李家的財產。”

“理論上說，姚員外的嫌疑最大，可奇怪的是，這小鬼找上的是李氏，而不是姚員外。而且，翠竹是李氏的陪嫁丫鬟，她的說辭，肯定多少會偏袒李氏。”子曄分析完，又轉移話題：“可惡，你知道我這眼睛今天遭了多少笑話，現在睜眼都費勁！”

希蕪只能接著道歉和當牛做馬，而某人腫著眼泡，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投喂。

吃飽喝足后，希蕪便趴在床上補覺，這回她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以為這般困乏，必定能睡個好覺，哪知從閉上眼睛就開始做夢。

夢里一個溺水的小鬼，從水井底下爬上來，睜著一雙死魚眼，眼睛流著血淚，沖著希蕪笑。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獠牙，那獠牙咬上希蕪的脖子時，她突然嚇醒了。摸了摸脖子，還好沒有任何傷口。她不敢再睡，便跑去隔壁找子曄。

子曄還沒有醒，但卻皺著眉，嘴里偶爾嘟囔著幾句話，希蕪沒能聽清，就聽到一個“不要”。希蕪湊上前去，想聽得更仔細一些，子曄卻突然彈坐起來，兩個頭撞在一起，子曄又被撞回床上，卻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靠我這么近干嘛！”子曄捂著額頭，沒有好氣。“都起包了，我的眼睛還沒好，頭上又長包，真晦氣，把你賣了都賠償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