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究竟為什么呢?知夢毫無答案。她不過二十五歲,身體的疲憊與心里的暗淡卻像五十歲。
也許只想坐在月河邊,聽聽月河的水聲。
月河不寬也不深,夏天的河水最清冽,更深處光從葉隙間漏下,漏到水面,一汪翠碧搖晃著粼粼波光。從前洋子、常兒一到夏天就愛泡在這河水里,他們不愛帶著知夢,因她從來不跟著下水,洋子和常兒嫌她沒意思,任由她在岸邊坐著,他倆在河里玩的不亦樂乎。
知夢喜歡看陽光在水上晃來晃去,投在光潔的鵝卵石上,斑斕的光影不停地晃著。晃著晃著,蟬聲漸遠漸輕,身下冰涼的大石頭被背脊烘熱,不是那么涼爽沁膚。夢里,小螞蟻或一些不知名的蟲子爬過腳踝,麻麻癢癢的,還是不如歸家睡去。
雖不覺得舒服,也就那么睡著了。不遠處的草甸上,黃牛栓在柳樹下,一動不動反芻著胃里的食物。
回想起來,住在堯水鎮的日子不多不少十八年。若要更仔細地算,至多十五年。之后的日子,去縣中學去省大學,再是畢業后去涼城市,一點點離堯水鎮越來越遠。
離開堯水鎮,不見月河,不見月河邊的青青草,不見洋子和常兒,不見哥哥姐姐和鄰村的小孩。其實,一些人早早就遠遠離開堯水,十余歲,知夢還想找小孩一起玩鬧,他們早已不見蹤影。
留下來的房子是幾年不變樣貌的,房子不會跟著人跑,可人對房子能生出什么感情呢?鄰居幾家多年不遇人影,有一年寒假,也許是春節,忽然聽到爆竹聲聲,小時候的知夢跑到鄰家門口偷瞧,屋里的一切和屋子的主人都一樣陌生,久不回家的鄰居像是從外地遷來的。人們忽然出現,忽然消失,知夢困惑不解,心里一團惆悵,說不上是為什么。
小鎮上的歲月一塵不變,經年累月也許只是知夢長大了,變得沉悶不愛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