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我看著他問。
他有幾分不耐煩;“沒什么,你怎么找到這來了?”
“你的樣子讓所有人擔心了,你媽媽打電話問我你在哪里。”忍住想質問的話,我耐著性子。
“放心,死不了。”這個男人一向以耿直聞名,但是說話如此欠揍,我被他堵了一句,心里的怨氣和恨氣又加了一層,幾乎想拂手而去,在我看來,夫妻親人間不能好好說話是大忌,而他總在我的爆發點上試探。
“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說說,我跟你一起面對。”該死的心軟。
“林芝華,你賤不賤啊,我們都離婚了,還要死纏著要我跟你回家,回什么家,我們家沒了。”我看他真的是病得不輕。
“算了,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泥人也是有脾氣的,我一再的退讓寬容他,但是他卻一再的傷害我,我轉過身,拂袖而去。
沒走出三步,卻聽到他破碎軟弱的聲音:“我生病了,有可能很嚴重,也許活不了太久了。”
立住身,收住腳步回頭,看他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這段時間搞出來的事,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是準備在外面自生自滅的,可是沒想到你找來了。”
“知道自已生病了出的軌還是出軌后發現生病的?”女人的執念好可怕,到了這一刻我才發現我心里對這件事的在意超過了對他生病的在意。
“之后。有一段時間了,發現自已頭很容易疼,就去檢查了一下,醫生說有可能里面長了東西,或者是血管有問題,如果嚴重的話可能會影響到認知還有生命。”
“去復查了沒有?劉娟知道嗎?”是啊,他要跟我走出離婚這一步,肯定在心里也不再把我當成最親近的人,他現在最親近的人就是母親和劉娟了,可是母親年紀大了,他一定不會想讓他的媽媽跟著擔心,而劉娟跟他是少時相識,現在又有了親密關系,他甚至都為她守身如玉,不再跟我這個原配有身體接觸了,那他應該會告訴劉娟了吧。
“沒有,我沒有告訴她,我告訴她,又有什么用呢?”是的,她一個離過二次婚的單身女人,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工作也一般,她能怎么辦?
“那你現在為什么跟我說?”沒有離婚的時候什么都不說,現在離婚證都拿了,愿意跟我說了?
“我不說是因為我前段時間挺累的,工作,生活,家庭,情感讓我覺得壓力很大,真的想放棄所有的東西,然后一個人找一個空曠安靜的地方了此余生,但是我們畢竟一起生活了了二十年,我看到你找來,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最親的還是你。”他語氣終于軟了下來。
“回家吧,回家看病,我陪你。”我什么都沒有說,走過去,拿過他手里的魚桿,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放開,他看著我放開他手臂的手,什么都沒有說,乖乖的跟著我往農莊外走。
“麻煩你跟王總說一聲,我和肖言先回家了,事情處理完后,肖言再來道謝。”看到領我進門的女人正在修剪盆栽,我客氣的招呼了一聲,那個女人仍然笑微微的:“沒事的,王總也不在,你們不必客氣,我會轉告他。”
回到市區直接就去了醫院,肖言這個人吧,外表看起來真的是剛硬男,但是他可能是從父母那里繼承了一個很特別的病“疑病癥”,就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就會懷疑自已得了很重的病,他的父親就是因為這種心理,生了病后,心里壓力太大,也不能配合好好治療,慢慢的把自已折磨死的。
各種檢查下來,醫生看著檢查單:“腦袋里長了個息肉,現在還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的,先做手術,再活檢看性狀。”
肖言聽到醫生的話,又一次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不想動手術了,如果是惡性的,動手術也沒什么意義,搞不好連手術臺都下不來。”
“醫生剛才都說了,良性惡性還不清楚,要先把這個切下來做活檢,你還是動手術吧,放心,我會陪著你的。”我只能安慰他,二十年的同氣連枝,我不能看著他被這場病嚇到連手術都不敢動,何況茵茵都這么大了,我不能讓茵茵以后怪我。
“那如果我有事,我媽媽怎么辦?”果然不會愧是孝子,自已的病因不明的情況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母親怎么辦。
“你現在還不知道自已倒底是什么病呢,就不要操心你媽媽了,先看病再說,而且,你媽媽現在身體也還不錯,再說你不是還有姐姐嗎,她也會照顧媽媽的。”我只能好言勸他,對一個生病的人,你拿什么跟他去計較呢?
“好,我動手術,但是芝華你要答應我,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要幫我照顧媽媽,她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我不放心。”等等,我不是已經跟他離婚了嗎,對一個已經跟他離婚的女人,他怎么還好意思說出讓我幫他照顧媽媽這樣的話?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有什么不舒服,配合醫生好好治療,不會有大問題的。”
手術定在當天晚上,剛好托了關系找的教授有時間,我只能又向公司請了一周的假,明知道現在自已在公司的位置已經很不穩,但是沒有辦法,這個時候,我做不出看著肖言不管的事。
“媽,我是芝華,肖言沒事,就是這幾天有點忙,過幾天忙完了回來看你。”我給婆婆打了個電話,又給茵茵發消息:“茵茵,爸爸身體有點不舒服,這幾天要動個小手術,你沒事跟奶奶多打幾個電話,陪陪她,免得她胡思亂想,周末你能回來就回來看看,不能回來就不回來,我會照顧爸爸的。”
不一會,茵茵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媽媽,怎么回事啊,爸爸身體不是一直很好的嗎,怎么會要動手術,要不然我請假回來幫幫你吧。”她倒還是乖巧。
“暫時情況還不知道,要等動完手術后,明天是周五,動完手術后看醫生怎么說,我再跟你聯系,有時間的話回來看看爸爸。”
“茵茵”肖言從廁所出來,看到女兒的電話,深情的叫了一聲女兒的名字。
“爸爸,你好好的,別害怕,我明天上完課請假回來照顧你。”
“不用不用,有你媽在就可以了,不要耽誤你的學習。”肖言連連擺手。
“爸我要上課了,我明天回來看你。”聽到女兒那邊有上課鈴響的聲音,肖言依依不舍的擺擺手,示意她快去。
我想了想又給肖言的姐姐撥了個電話:“姐,肖言身體有點不舒服,要動個手術,我跟你說一聲啊。”她遠嫁福州,肯定是回不來的,但是這個電話一定要打,人家兩姐弟畢竟是有血緣關系的,這次動手術沒事就沒事,有事如果我不說一聲,搞不好還得落埋怨。
“你為什么要跟我姐打電話呀,她離得這么遠,家里事又多,何必打電話呢?”肖言和他姐都完美的繼承了他們父親情商不高,說話犯沖的性格,平時有什么事都是通過我這個中人在中間轉達,兩姐弟吧,情感是有的,但是性格相沖,一說話就是火星味四濺。
“姐姐是你在這個世界上除父母外血緣關系最親的人,你生病的怎么不能跟她說一聲。”正說著,手機收到一條轉帳,肖紅霞轉了2000塊錢,說是自已不能來照顧,轉點錢給我,讓給肖言買點補品。
“收不收?”我看了看肖言。
“算了吧,她家境也不好,錢就不收了。”肖言想都沒想,直接擺擺手。
平時心疼姐姐,心疼媽媽,就真沒看出來他什么時候心疼過我。
“劉娟回來沒有,動手術前要不要見見她?”我心里有氣,幻想著自已在他的痛處上再來一拳。
肖言看著我的眼有點躲閃:“算了吧。”
當天晚上就動了手術,術后,他的麻藥勁沒過,全身不能動,我要守著他觀察各項檢測指標,幾乎整夜沒有合眼,天快亮了,危險的觀測時間已經過去了,才趴在他的床邊微微合了合眼。
“芝華芝華。”迷迷糊糊中聽到他在喊我,一下驚醒過來。
“肖言,你要什么?”“我想喝水。”“好,你等一會,我給你拿。”端了水杯,又在里面放了一根吸管,肖言吸了二口,看著我:“芝華,我對不起你,你能原諒我嗎?”
從來沒有說過軟話的人說。
“別亂想,好好養病。”我把水端走,又給他拉了拉被角,明天手術需要家屬簽字,我糾結了片刻,還是以妻子的身份在手術單上簽了字,這片刻的猶豫和糾結,肖言是不知道的,但是成年人的心思,他如何不懂,我告訴自已,這會他意識到他需要我了。
“如果我沒事,我們以后好好過日子,如果我有事,你得再找一個比我好的。”肖言像是說遺言般。
“你放心,沒事的。”我安慰他,結果如何就看今天的檢查結果了。
這是真應了那句老話,在男人眼里,沒事的時候,父母,自已,孩子,朋友排第一,自已有事了,生病了,要照顧了,那一定變成了妻子排第一,我更慘,我都不是妻子了,卻還在盡著妻子的責任,照顧病床上的男人。
可是我能把他放在病床上不管嗎?我問自已,我做不到。無論如何說,這是我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也是我愛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