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棠渾身濕透了，衣服黏在身上，發梢也在滴水。
只站了一會兒，她腳邊就匯聚了一圈水。
宋衍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垮掉，慕思迦心里咯噔一下。
肖慧云和慕鵬舉有心找補，卻無從下手。
而當事人慕棠忽閃著漂亮的眼睛，完全狀況外，“我沒找到爸的牙刷和……”
宋衍舟面無表情打斷，“你怎么回事？”
“剛才姐姐教我調水溫，讓我親身感受水的溫度。她說只要我給她跪著洗腳，今天就讓人給齊院長安裝人工心臟，這是給我發福利呢！”她興奮的語氣中透著迫不及待。
她高興的像個傻子！
可她不傻。
就她那一身反骨，能任人擺布？
“給齊院長做手術的醫生剛下飛機，滾出去換衣服，別在這兒礙眼！”
冰冷淡漠。
嫌棄的無以復加。
慕棠眼前蒙了一層水霧，委屈的快哭出來。
不對勁。
宋衍舟一步步走過去，無形的壓力籠向慕棠。
聞到辛辣的味道，宋衍舟心下了然，語氣又冷了幾分，“還不走？”
慕棠咬唇壓下眼淚，怯生生看向慕思迦，“我剛學會調水溫，要不姐姐試試水溫，免得下次我又要從頭學。”
慕思迦牙都要咬碎了，卻勾起溫和的笑，“小棠這是起猛了，凈說胡話。”
“家里有傭人，哪兒輪得到她做這些粗活？”說著，肖慧云走到慕棠跟前，臉上堆起和藹的笑，“小棠什么都愛搶著干，你爸知道你孝順，快把水盆放下。”
她一抬手，慕棠嚇得一縮脖子，水盆一揚，澆了肖慧云滿頭滿臉。
不等肖慧云發作，她抱著頭蹲在角落，“媽，別打我，我聽話……別再針對齊院長，要罰就罰我，她是無辜的。”
她聲音發顫，臉色慘白，像只驚慌失措的兔子。
肖慧云一身高定都被澆透了，因為宋衍舟在場而不敢發作。
她壓著火，勾起慈母笑，伸手去摸慕棠的頭發，“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昨晚做噩夢嚇著了嗎？”
對上她狠厲的目光，慕棠倉皇躲進衛生間，露出半個腦袋，“媽，你別生氣，我聽話……能不能不打我？”
她聲音帶著哭腔，尾音顫抖，一副被欺負慘了的可憐相。
慕棠怕成這樣，肖慧云不敢靠近，難道什么都不做，由著她敗壞他們的名聲？
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索性走進衛生間，關上門。
宋衍舟視線被遮住，慕思迦挽上宋衍舟，“爸精神好多了，剛才還問起咱們婚禮的事……”
她接過點心，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揚起治愈的笑意，“又是老三樣，你永遠都記得我喜歡吃什么，你對我真好！”
宋衍舟扯扯嘴角，跟慕鵬舉打了招呼。
不要啊！
砰！
宋衍舟闊步走進衛生間。
肖慧云舉著吹風機，上面沾著血跡。
對上宋衍舟凌厲的視線，她故作鎮定的解釋，“我要給小棠吹頭發，吹風機撞到了她的頭。你別擔心，她這是低血糖犯了。”
浴缸里放滿了水，水不斷溢出來，灑在慕棠身上。
而她倒在地上，額頭的傷口還在滲血。
剛剛，慕棠像被從水里撈出來的，宋衍舟就覺得奇怪。
這下他懂了。
慕家人知道她怕水，還把她摁進裝滿水的浴缸，目的不言而喻。
宋衍舟脫下西裝罩住慕棠，“我送她去看醫生，被外人看到會亂寫。”
比賽過后，慕棠熱度居高不下。
還是宋衍舟思慮周全。
慕思迦欽慕的視線跟隨著宋衍舟，直到骨瓷在背后炸開。
“蠢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慕鵬舉把小桌板都掀了，湯湯水水撒了一地。
“爸！”
被慕棠擺了一道，慕思迦快嘔死了，還要被親爹怪罪，她肺都要氣炸了。
“女兒跟衍舟是蓋了章的夫妻，他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置氣。你剛做完手術，不能動氣。”肖慧云輕聲安撫好老公的情緒。
直到休息室，她眼底的恨意才溢出來，“過幾天海城的投資峰會，你一定要拉到投資，只要把宋氏跟慕氏緊緊綁在一起，宋衍舟就不敢跟你離婚。”
“至于慕棠……等你們走了，我對付她！”
慕思迦乖巧點頭，“投行的人都是看風向站隊的，他們不會放過搭上宋氏這條大船的機會。”
病房里，辛辣的酒氣刺激著神經，宋衍舟被她氣的頭都疼了。
清醒狀態下，慕棠像個勾人魂魄的妖精。
高度酒只要一杯，就能暴露她最真實的一面。
她來之前喝了不少，為了讓他看到慕家人的真面目，她真豁得出去！
慕棠瞇著眼，醉眼迷離，雙眸失了焦距，緊抓著宋衍舟的衣襟。
“宋衍舟，你答應我救齊院長，我信你……你要是騙我，我就不喜歡你了。”
她喝醉了大舌頭，宋衍舟靠上去才聽清。
溫熱潮濕的氣息吹進耳洞，像一縷春風，吹的他心里熱乎乎的。
她喜歡過他嗎？
到底誰才是騙子！
宋衍舟矜貴精致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
快到讓人捕捉不到。
護士來給慕棠換衣服，他的視線被霧化玻璃遮住。
他一目十行掃過慕棠的資料，漆黑的瞳仁黑沉沉的，沒有反光。
彭楊對上他視線，就覺得后背發涼。
“她在慕家的事查到多少？”
“慕老爺對二小姐有過那種意思，被慕夫人發現，從那之后她對二小姐非打即罵。二小姐幾次跑回福利院，但都被接回去了。”彭楊越說聲音越低，“二小姐出道后就搬出去了。”
這就是慕棠對慕家怨恨的由來嗎？
他們在一起三年，慕棠從來沒透露過一個字。
如果她想報復慕家，為什么早不說？
她忍到現在才說，是被逼的走投無路嗎？
宋衍舟周身彌漫著怒氣，靠近就會被怒氣纏繞，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彭楊心里發怵，可超高的職業素養，讓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二小姐的驗傷單和就診記錄都被刪除了，時間過去太久，不知道能不能恢復數據。”
宋衍舟遞給他一只U盤，“讓技術部驗一下里面的東西，順便估個價。”
“這是……”
“集團防火墻的優化技術模塊，據說加了ai運算。”
他來醫院，不是為了探病。
而是看到她留在車里的紙條和U盤。
他來，想看看慕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沒想到撞上這么不堪的一幕。
生平第一次，宋衍舟自我懷疑。
三年前，跟慕思迦領證，是不是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