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接了媽媽打回來的電話，喜得眉眼都要擠到一塊兒去了。
爺爺問奶奶什么事這么開心，奶奶掛了電話，宣布：“老林，你要有孫子了！阿和，你要當姐姐了！”
爺爺冷哼一聲：“一個阿和都照顧不過來，還要再生一個，家里條件什么樣都不清楚是不是？真有錢不能給孩子改善一下生活條件，阿和到現在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
奶奶瞪了一眼爺爺：“阿和是個小姑娘，隨便養養就是了，阿秀這一胎要是個男孩兒你林家就有后了！”
爺爺氣得拂袖去了廚房，懶得跟奶奶再爭論。
奶奶又把目光轉向在看電視的林何：“阿和，你不是說你要弟弟嗎？媽媽要給你生小弟弟了！”
林何也不知道有弟弟是什么概念，只是總有人問自己：你媽媽給你生個弟弟好不好？
林何不說話。
那些人又說：你有了弟弟，以后就有人跟你作伴了！長大以后還能互相幫襯，好處可多了！
林何也不太懂他們說的好處是什么意思，不過有人陪自己玩，應該是不錯的，她喜笑顏開：我要弟弟，我要媽媽給我生弟弟。
聽奶奶說媽媽真的要生弟弟了，林何樂得拍手：“我要有弟弟了，真好，真好！有人陪我玩了！”
轉眼又到了寒假，爸爸媽媽從申城回來了，今年回來的時候，媽媽沒有帶好吃的零食，也沒有抱林何。只是說了一句：“怎么還是臟兮兮的？奶奶沒給你換衣服么？”
林何有些失落。
一回來，何秀就成了李桂蘭的重點保護對象，什么重活兒都不讓她做，年夜飯也是李桂蘭一手操辦，林何想膩在媽媽身邊，林文軍拉著她就走：“爸爸帶你去放煙花！”
林何穿著厚重的棉襖，像個小團子，抗拒不了爸爸的力量，只能可憐巴巴地被帶走了。
“爸爸，我想待在媽媽身邊。”林何怯怯地說，暑假里的那一巴掌的陰影還在林何心里。
林文軍不知道小孩子心思這么細，只當小姑娘害羞，摸了摸她的頭：“媽媽現在身體不太好，得好好休息，咱們讓她睡覺好不好？”
林文軍帶著林何去了張藝家，正好大人們湊了一桌在打麻將，香煙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林何不喜歡，還是媽媽身上的味道好聞，她心想。
張藝房間里已經有幾個小孩在玩了，最活躍的那個是張藝的堂哥，叫張岳，比林何和張藝大兩歲，已經上小學了。爺爺奶奶經常叫自己不要跟他一起玩，說這小孩一肚子壞水，但村子就這么大，孩子也就這么幾個，還是免不了待在一起。
張岳在教大家玩牌，他年紀大，點子也多，不一會兒就把小孩子們過年期間難得的一點零花錢都贏了過來。
見林何進來，眾小孩熱烈歡迎她的加入，張岳問她：“阿和，你有錢嗎？”
林何搖頭。
張岳轉過身：“沒錢不帶她！”
爸爸已經投身麻將桌了，自己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里玩，只好坐在張藝身邊，看他們玩。
漸漸地，林何發現每一把牌都是張岳在贏，每次都是張岳整牌，他把最大的牌藏起來，然后替換掉自己拿到的牌，林何忍不住指著張岳說：“他騙人！”
眾小孩本來也是敢怒不敢言，林何開了口，他們也跟著抱怨：“怎么每一把都是你在贏！”
“是不是你在使詐？”
張岳見大家都在嘀咕，也不敢犯眾怒，把怒氣發在林何身上：“你不玩還這么多廢話！”
林何哼了一聲，轉過頭：“我才不跟騙子玩！”
張岳嗤笑一聲：“明明就是你沒錢！”
他眼珠轉了幾圈，說道：“我們身邊都有錢，就你沒有，你敢不敢回家拿錢，跟我們一起玩？”
林何猶豫了，奶奶說自己還小，身上不能有錢，所以一直都沒有給過自己零花錢，但是現在小伙伴們身邊都有錢了，自己應該也要有的吧！
“我回去要一點！”林何站起身來打算開門回家。
“等等！”張岳叫住她，“你回去要估計也是要不到的！你知道你家里錢放在哪里吧？”
林何想了想，奶奶的錢都是放在枕頭旁邊的小包里的，于是她點點頭。
張岳笑了：“你回家拿點錢來玩吧！反正你奶奶也要給你壓歲錢的，就當提前給過了！”
興許是看大家都有自己身邊沒有，又或許是真的很想感受一下拿著錢的快樂，林何悄悄進了房間，平日里自己睡在小包旁邊，沒有覺得不舒服，現在想著要去拿錢，林何進房間都覺得心跳如擂鼓，就怕被人看見。
爺爺奶奶在廚房里忙活，媽媽在樓上房間睡覺，雖然知道沒有人會突然來房間，林何還是慌慌張張地摸進去，摸到枕頭邊的小包，包掂量著很輕，薄薄的一層，里面整齊地疊著幾張紙幣，還有幾個硬幣。林何手忙腳亂地抽出一張紙幣揣進自己口袋里，小包也隨意地丟在枕頭旁邊，風一般地從房間里彈了出去。
李桂蘭在廚房里看著林何向一陣風一樣卷進來，又像一枚小炮彈似的沖了出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一臉疑惑地看向丈夫，丈夫也同樣疑惑地看著她。
林何摸到口袋里的那一張錢，只覺得心跳得厲害，錢似乎是燙人的，她不敢伸手去碰，一時之間，她沒了去張藝家玩牌的心思，也不敢回去，那個房間像是有什么在看著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偷錢了！
她想起來奶奶給自己講的故事，小時偷針，長大偷金。自己可倒好，從小就偷錢，比人家整整領先了一個時代。
林何吹了一陣子冷風，本來有些皴裂的小臉更加染上了一層高原紅，鼻涕也掛了下來。
她漫無目的地踱著步子，不知不覺走到了村里的小賣部，里面的零食玩具像是長了手一樣，拼命地向她招手，讓她快進來帶他們回家。
林何捏了捏口袋里的錢，不由自主地進去了。
出來的時候，口袋里裝滿了平時吃不到的零食和想玩的玩具，還有找零的錢。錢遞出去的時候，林何才發現，自己拿了一張十元紙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