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后，心情好了，病情卻加重了，我咳嗽越咳越厲害了，白天晚上不分晝夜地咳，但奇怪的是每天只要兒子和小D在家時，我一聲都不會咳，好像那段時間是我的休息時間似的，只要他們不在我家時，就開始沒完沒了的咳，干媽說我中邪了，說他們倆人火氣重，八字硬，能壓邪，還說她要去廟里給我求個護身符。

晚上兒子睡覺特別沉，從小他就覺多睡得死，只要他睡著了真是雷都打不醒，所以他對我晚上咳嗽的事一無所知。他因為睡著死，爸爸在世時還曾開玩笑說等兒子睡著了就把他抱出去賣了，只要他進入深度睡眠一般是喊不醒的，現在有侄兒專門照顧我，他也不擔心，只要侄兒不說，他就不會發現我的身體有什么變化。

侄兒跟兒子恰恰相反，他的覺特別輕，只要我一咳嗽，他馬上就醒了，穿上衣服就跑到我房里來守著我，開始還可以通過拍背來幫我減輕咳嗽帶來的痛苦，但到后來，肩部背部腰腹部整個上半身的肌肉都咳痛了，五臟六腑感覺都咳碎了了似的，不敢讓人碰，自己呼吸也輕輕地不敢用力。疼痛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感覺，站著痛，坐著痛，躺著痛，翻身更痛，翻身時痛得要命，要翻身時，只能屏住呼吸，慢慢的躺平，然后用腳帶動腿，用腿帶動腰，最后在腰腿手的自身重量帶動身體緩慢地一點一點的往想要翻身的那邊移動，每翻一次身都是大汗淋漓，像是連續不斷的爬了一座大山似的，累得不行，還不能喘大氣。這比手術時要痛苦很多倍，侄兒看我這么痛苦還不準他告訴兒子怕影響他的工作，他除了心痛和暗自著急外，別無它法，最后，還是干媽實在看不下去了，告訴了小D，小D又把這事告訴了兒子，最后他們決定讓我提前去醫院復查。

到了醫院，我的主刀醫生B哥先用手在我背部扣擊了幾下，靜靜地聽完后，又用聽診器仔細地在背部輕輕地緩慢地移動，聽完背部又仔細聽了胸前區的肺部的聲音后，說：“肺部有炎癥和積液，這是引起你咳嗽和疼痛的原因，胸腔積液多了對氣管有刺激作用，對胸腔整個環境都有影響會產生炎癥引起疼痛和咳嗽的癥狀，如果積液多了還要抽，少的話就自身慢慢吸收，炎癥嚴重的話就需要輸液消炎，總的來說問題不大，讓我不要擔心，更不要有心理負擔。”

“B哥，我想得開，心理負擔倒是沒有的，就是太痛了，你能不能先給我開點消炎藥吃吃！實在太痛了，我都有點受不了了。”我祈求B哥給我開點止痛藥，以減輕我的痛苦，在醫生面前我就不必再隱瞞我的痛苦了，直接要求他給我開藥吃。

“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能少吃盡量少吃或不吃，吃藥一定要在醫生的指導下進行，不能痛了受不了了，就亂吃藥，這是不可取的，任何藥吃多了都會產生抗體，現在就要吃止痛藥，以后怎么辦？尤其是消炎藥更是不能隨便吃的，現在我還不能給你開藥，等檢查結果出來看了再說。”B哥還真是鐵面無私還有點鐵石心腸，看我那么咳嗽就是不讓我吃藥，明知道我有炎癥也不給開消炎藥。

“那我怎么辦？就這么等著它痛呀？”因為我痛呀，我本是帶著希望來的，沒想到他什么都幫不了我，還不讓我吃藥，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我心里有點氣，帶點埋怨且非常委屈地問。

“急也沒用，我知道你痛，但是沒辦法，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扛著，我們先做個CT吧！病了，只能慢慢醫，急是沒用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別跟我叫痛了，能用的藥該用的藥，我會給你用的，但是，不能用的藥我是一顆也不會給你開的，不是我心狠沒憫恤之心，是我想盡量把你治好，讓你活更長的時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趕緊去交錢排除做檢查，檢查后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你就到我這兒來，那時結果雖然沒出來，但圖像已經上傳到網上了，我能看到，我看了給你說該怎么辦？明天我要出差，這一個星期我都不在，你看我這兒這么多病人，都是等著救命的，哪有時間跟你磨呀，他們都等著我給看病的呢，你趕緊去檢查，晚了，我就看不到了。”他笑著催我說。

心里很失落，大老遠地坐高鐵跑來，結果還是去打CT，連顆藥也沒給開，痛死也只有忍著，別無他法。侄兒給我找了個座位讓我先坐著，心痛又別無它法地看著我問“姨媽，你感覺怎么樣？還能忍嗎？”

“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安慰侄兒說。

“那好，姨媽，你先在這兒坐著休息一會兒，我先去交錢，別走開哈，我交完錢就來找你。”他盯著我的眼睛等著我的答案。

“好，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我強打精神笑著對他說。

“姨媽，你喝點水不？”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我問，他怕我渴著了。

“不喝，你去忙吧！”我笑著對他說著并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去排隊交錢。

因為我們去得早，交費也快，侄兒交完費過來對我說：“姨媽，你再在這兒坐會兒，我先過去把隊排上再過來接你好不好？”

“行，你去吧！你走得快些。”我理解侄兒的想法，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走路像吹風一樣快，我現在走路比蝸牛還要慢，等我走過去又不知道要排在哪后面去了，侄兒得到我的應允后一轉眼就沒影了，這速度不參加百米沖刺比賽都可惜了。

兒子因為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陪著小D去處理，所以這次來就只有我和侄兒兩人，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樣子，侄兒喘著粗氣冒著微汗跑到我面前說：“姨媽，等著急了吧！你喝水不？”

“我不渴，你這孩子，急啥呀？慢慢走不行呀？你看你，給累得，我答應過你的，在這兒等你的，肯定就會在這兒等你的，你還怕把我給弄丟了，你弟找你賠媽呀？”我雖然嘴上說著臉上笑著，但心里很是心痛這個懂事的侄兒，我很感激他為我做的一切，因為有了他的陪伴，我那一整晚一整晚的咳嗽和痛苦才會從心里感覺好受些，得到一些安慰，就因為他不睡覺陪著我，這段時間因為我沒完沒了的咳嗽，都把他的熊貓眼給熬出來了，但他從來沒有顯示出半點的不耐煩，對我的事事無巨細總是那么盡心盡力，有時我真的有種錯覺，他比兒子對我好。

侄兒把我扶起來，讓我先活動活動，然后才扶著我去做檢查的地方，這個看似很近的地方，我們倆足足走了十多鐘，到那兒時，已有好多人在那兒等著做檢查，侄兒看了看現在的檢查號和我們的號之間還有十幾個人，就問我，“姨媽，你能站得住嗎？要不我先扶你到外面坐會兒，我在這兒等著，到了我再去叫你。”

“不用，我就在這兒等，你難得跑，這有一趟無一趟的，跑著不累呀，你先歇歇再說，別只顧我，我沒那么弱不禁風哈，你放心吧，我沒事兒的。”我是真的心痛他，不想讓他再為我跑來跑去，這樣我心里真的過意不去。

排隊排了近一個小時，在CT機上一來一回有一分鐘沒都難說，醫生讓我下來，告訴我打報告的時間后就讓我出來了。

在中午下班前，我們來到B哥的門診室，外面還排著好多人，估計他今天中午是下不了班了，這一整天他都不能休息，看來專家也不是那么好當的呀，這工作強度真不是一般的強，他從初診門診室出來看見我們，就笑著跟后面排隊復查的病人說：“她是早就約好了的。”后面的人也沒說什么就讓我們進去了。

“今天人太多了，我們到現在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你看外面還有那么多人，新診的人還好，可以根據預約的時間來，可復診的病人還有那么多排在外面，必須把他們看完才能喝口水休息一下。”B哥苦笑了一下說。

“外面還有幾十號人呢？過一會兒就到吃午飯的時間了，你要把這些病人都看完了才能喝水休息一下，那怕是連午飯也吃不了了。”我心里滿是同情地說。

“我們B主任門診時的中午飯基本上是一色的牛奶加面包，五分鐘吃一頓飯，關鍵是吃飯的時候都還在幫病人看病，只要在門診，一天就沒有喘口氣的時候。”B哥的助手笑著說。

“真辛苦！沒想到B哥你這么不容易，如果我沒有得這個病的話，我一定以為你的工作非常輕松，一天到晚高高在上的就知道在辦公室喝茶看報紙，沒事就訓訓人，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我笑著說出了我心里對主任的工作內容地看法，看來我真是淺薄了。

“哪個單位都有這樣的領導，但我們B主任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他對病人學生只要是跟他工作相關的事都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茍一視同仁的。”他的助手笑嘻嘻地說，看她說話的樣子還是學生樣，估計是B哥帶的學生。

“就你會拍馬屁，當心拍到馬蹄上，認真干好你的分內事比什么都重要。”B哥一邊認真看我的片子一邊對她的助手說，我們說話的時候并沒影響他認真看片子的進度，他看完我的片子說：“你這個問題還有點嚴重，肺部有中等量的積液還有較重的炎癥，需要住院治療，但我們醫院里像你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沒法住院的，不是我不近人情不幫你，你是知道的我們這個醫院說直白點是救命的不是治病的，還有很多病人急需做手術，但是沒有床位，一直等，不瞞你說，有些執著的病人非要等在我們醫院做手術可能到死都沒有等到的，所以你呢回到我們當地的醫院讓他們幫你治療，你別擔心，抽積液和治療肺炎是很小的病，每個醫院都可以做的，沒有什么危險性，如果非要堅持在我們醫院做的法，只能在門診上做，我個人的看法，還是回我們當地醫院的腫瘤科去住院做更好，離家近，方便不說，花費也要少許多，你覺得呢？”他中肯地看著我說。

“好，我聽你的，我回我們當地的醫院做。”我對他給出的建議十分認同，決定回家在本地的醫院做。

“記住，讓他把胸腔里的積液抽干凈，這點很重要的。”他看著我語重心長地叮囑著。

“好，我記住了。”我們謝過B哥后從他門診室出來休息了一會兒就找地方吃飯去了，等到檢查結果一打出來就回家去住院。

我們剛出醫院就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媽，你那些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怎么樣？有問題嗎？”

“沒啥大問題，就是肺部有點炎癥還有點積液。”我看著遠方的高樓大廈淡淡地說。

“醫生說怎么辦沒有？”兒子的態度與我的恰恰相反，他焦急萬分地問我。

“你別急呀，沒啥大事。”我還是不緊不慢地說，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姐姐，醫生到底怎么說？是不是讓你回我們當地住院治療？”小D在電話那頭也很著急，估計她比兒子還要急，要不然她也不會搶兒子的話。

“你們別急嘛，真沒什么大事，一點小問題沒事的哈。”我安慰著她也安慰著我自己。

“小G，你在你姨媽旁邊不？”小D已經不想跟我廢話了，直接要跟侄兒對話。

“小D阿姨，我在呢。”侄兒看著我回答道。

“醫生到底怎么說，問你姨媽真費勁，你直接告訴我們吧，看我們有什么要提前做的。”小D著急地問侄兒。

侄兒看了我一眼后，說：“醫生說姨媽肺部有炎癥和積液，要住院治療，但是這邊的醫院住不到院，要回來住。”

“行，我們知道了，我這就去給你姨媽聯系。”小D說準備掛電話。

我急忙喊道，“小D，你幫我聯系醫院可以，但是我不想去那高級病房，你還是讓我住普通病房哈。”

“你別擔心錢的事，我知道該怎么做。”小D明顯有點不耐煩地說，她最討厭我跟她客氣。

“我只去普通病房。”我堅定且不容置疑地說，我已經欠她夠多的了，而且我沒有還她的能力，所以我不想再欠她更多了。

“媽，聽你的，你和我哥把結果拿了就馬上回來，我們在這邊把醫院聯系好。”兒子同樣也不想欠小D太多情，這世上欠錢好還，欠情拿什么還，沒得還，也還不了，只能心里一直記掛著她的恩情而無以為報，背情債可比背經濟債難多了，欠債還錢最多多加點利息，欠情也是有利息的，只是這利息在別人心中，你能否達到別人利息的要求這很難。

“小A，你——”我聽到小D有點生氣了，但她還是把要說的話又忍回去了。

“小D阿姨，我們回去再說，媽、哥先就這樣了，你們拿著結果就趕緊回來吧，我們在家等你們。”兒子匆匆地將電話掛斷了，因為他比小D更了解我的脾氣，不想讓我心煩生氣，所以干脆先掛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