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弼回到家,崔婉正準備做飯,見他拿來了魚,笑道:“爺是想吃魚了嗎?告訴我下河摸就是了。怎么還問別人要魚吃。”接過魚,下廚去做。
李弼聽著她時不時的咳嗽聲,心中不忍。隨后跟來到廚下。是啊,這個女人又有什么錯?跟著自己受盡磨難。
過去拉她的手,要她回屋,道:“不是我要的,是老齊打了大魚,大家一起分了,我特意挑了魚中短,回來和你一起吃。來,你歇歇,看我的手藝。”
崔婉笑著由著他。自從來到這個鎮子,李弼變了。變得像個男人,應該說像個普通的男人了。所以,他做出的任何事,崔婉都不覺的突兀。
她甚至慶幸有這一天,能在短短的有生之年,這個男人只有自己一個女人。他,只屬于自己一個人。
李睿把魚收拾了,崔婉不愿回屋,抱柴燒火。看著李睿把魚放進鍋里。火焰在燥里突突跳躍著。把崔婉憔悴的臉照的紅紅的。
這三年,李弼似乎自己越來越能料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了。一日三餐要比朝廷上那些事好辦多了。
聽著崔氏又咳嗽的厲害。急忙去把藥拿給她,道:“婉兒,明天我請旨,你回京城看看太醫吧。這里的醫生不管用。”
崔氏笑道:“爺,我現在是個什么身份?皇上怎么會下旨管我的事呢?”
李弼淚目,輕輕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擁住她,道:“都怪我,都怪我玩世不恭,害得母親和你跟著我受苦。”
崔婉靠在她的懷中,服帖的像個孩子。這樣的溫情,在王府是不會享受的。所以,她滿足又享受這種溫柔。
輕聲道:“爺。不怕你說我自私,這樣的日子,我覺得才是我想要的。只是,苦了爺。”
李弼苦笑,道:“為什么?為什么想過這種日子。”
崔氏抬頭看他。他略微曬黑了的臉上,長長的兩道眉毛。細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有點暗紫色棱角分明的唇。那是自從受傷以后就這樣的顏色了。
他的五官有點女人氣。秀氣中帶著陽剛。說實在的,他的模樣特別的像皇上,這可能是皇上特別寵愛他的原因吧?
崔婉用手撫摸他的嘴唇。如果沒有那件事。他會依然威嚴飄逸,怎么會像現在這樣虛弱?不覺心中疼痛。啞聲道:“爺,這樣和你在一起,真的好享受。能獨自在爺身邊,照顧爺,我別無他求了。”
李弼擁住她,知道她說的什么意思。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那個擁著自己的女人,那個,一躍而下消失的女人。
如果一切再重新來過,一定不會那樣莽撞的把她請來,也一定不會放開她的手。讓她墜落下去。
更后悔沒有早遇到她。如果早知道她被皇兄休了,自己會早早的去求親。那樣,蔣家明慧就是自己的堂堂正正的嬪。自己也會這樣摟著她,寵著她。
突然的走神,被懷中的崔婉看出。她劇烈的咳了幾聲。
李弼收回了心神。抱起她,一步步走回臥房。放她到床上。
崔婉穩了一會。李弼喂它喝一口水。回身要去廚房。衣袖卻被崔婉拉住。
李弼回身坐下,崔婉滾進他懷中。李弼吻吻她的頭發,道:“婉兒,今天怎么還學會粘人了?”
崔婉用力摟住李弼的腰,在他懷中輕聲道:“爺,你有心事,我知道。但是,爺不要離開我好嗎?”
李弼拍拍她的肩膀,心里想起剛才渡口上說話特別像明慧的人。不由苦笑,道:“不是什么心事。婉兒,剛才我在渡口聽到一個聲音,好像是她的聲音。很像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崔婉在他懷中僵了一下。這些年,李弼在她面前從不避諱對那個女人的思念,可能,越是得不到的越覺得可貴吧。
崔婉也從來都是做一個很好的聽眾。聽他隨時都會提起那個女人。她并不恨那個女人,反而會有點竊喜她的出現,應該是竊喜她的一躍而下,才會有今天一個人霸占李弼的日子。
其實,她心里也會有點酸澀。在她看來,那個女人從來沒有離開過李弼,即使她已經死了,可是在李弼這里,她是鮮活的。有生命的。
輕輕嘆氣道:“爺,如果現在看到她,你會不會還把她求來?”
李弼沉思了一下,低頭看她,道:“如果她還活著,我定會去求了她,不過,是求她回侯府。哪怕,她回東宮也好。如果她還活著……”
落霞熱烈的擁抱著天空,寬闊的黃河與渭河交匯處,落霞與歸雁同飛。一片初春景色。
自從這件事后,李弼每天都會有意無意的路過渡口。每天,都會在渡口處久久站立。側耳傾聽著,河面上傳回的船歌,號子。在那里分辨著那個女人的聲音。
他多么希望,再聽到那個聲音。即使,即使那個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不是他盼望的人,他依然久久的等待。哪怕,自己就變成了這渡口的一根石柱。
李弼的揍書過了好久才到了皇上那里,不過,那也是經過了東宮太子的手的。并不是李睿有意按下,實在是下邊人覺得,李睿事物繁忙,無關緊要的書信,所以擱置了。
信是開口的,李拓并沒有親自看,只讓人讀了。只言片語。只說崔氏咳疾,就不能愈,要回京來醫治。
李拓并不恨崔婉,所以很快批注,應允,由其母家也是崔貴妃的母家想辦法接回京中醫治。
另有一封信是給李睿的:“皇兄,穎偶于風陵渡口,聽到慧聲音,后久未再遇,思,報與皇兄知。若真是蔣氏,盼能與兄團聚,贖我罪孽。”
李睿拿著這封信,不知為何,竟然失聲痛哭。這是三年來,唯一的一個明慧的線索,也只是一個像她的聲音而已。而且,這個消息還是來自李弼的。
明慧,怎么可以這么狠心,不回來找我?李弼都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卻不能聽到啊明慧。
李睿的哭聲驚動了外面的宮女,馬上去告訴了總管。總管也是不止一次聽到他這樣哭了。知道這哭聲,后宮的娘娘們是解決不了的。很快讓人連夜叫來了鄭子劍。
鄭子劍進來時,李睿已經不哭了。他直直的躺在榻上,滿臉未干的淚水。子劍從他手中拿過那封簡短的,卻有著千斤力量的信。
讀完,也是潸然淚下。抬頭看著籠罩在霧氣中的李睿,哽咽道:“真的是她嗎?殿下?我馬上去一趟潼關。”
李睿點頭,道:“少師,我也想去。去找她,這是第一次有明慧的消息,可以嗎?”
子劍嘆氣道:“殿下,你還有重要的事,要是真的,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你放心。”
李睿又落淚,這幾天確實有很多事。渭河流域大雨,兩岸居民受災。圣上命太子賑災救助。
兩個人就那樣一個晚上沒睡,誰知天剛亮,宮里又傳旨下來,太子與子劍一起進宮。
連日的大雨。渭河沿岸還算穩定,可是出潼關與黃河上游水情合并就不得了了。洪水一直奔向河南。災情遍布黃河下游流域。
刻不容緩,李睿籌集了賑災的糧款,帶著眾大臣與當地官吏,一路來到河南,路過潼關時,李睿忙亂的都沒能停留。子劍也沒特意告訴他,因為,洛陽下游那里已成一片澤國。
如同投入戰斗,每天奔波于各個賑災戰場。奮戰幾個月,才算有點起色。
快中秋節時。大隊人馬才返京。一路上,李睿與鄭子劍甩開大隊人馬,帶著十來個人在前面先行。
心里有個信念,那就是到潼關,去那個渡口,尋找他們要尋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