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去火車站？你們今天不去俱樂部上課嗎？”在聽到包虹潔對無人駕駛氧氣車的話筒說出目的地之后，羅薇蕓的心更加疑惑了。

“呃……”包虹潔撓撓后腦勺，遞了個求助的眼神給身旁的范妤冰。

“我們……”范妤冰挑挑眉，用手拍拍額頭，“去火車站打無人駕駛巴士。”

“沒錯，”包虹潔也跟著強調，“火車站的雙層巴士比較……比較空？”因為心虛，她不自覺地用了疑問句式。

“別編了！”坐在副駕駛上的羅薇蕓扭過頭無奈地笑笑，語氣沉了下來，“從火車站到爬山的地方要繞一大圈，而且，火車站的公交永遠人滿為患，說吧，你倆隱瞞了我什么事？”

眼看瞞不住了，包虹潔決定破罐破摔：“實話告訴你，你可別……”

“沒有！”范妤冰突然按住了包虹潔的手，制止她說出真相，以防羅薇蕓生氣半路下車，她覺得比起現在坦白一切，繼續拖延時間更加保險，“現在不能告訴你，到了火車站你就知道了。”

羅薇蕓沒有再追問，她以為，范妤冰和包虹潔不過是策劃了什么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隨她們去就好，但她怎么也沒想到，走下氧氣車的那一瞬間，她竟然看到了站在車站廣場上的張雨莉。

從放寒假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她看起來還是很瘦弱。穿著一身撒花純面百褶裙，皮膚在陽光下顯得蒼白透明。

即使包虹潔和范妤冰圍繞著她寒暄，她的眼睛依舊小心翼翼地停留在羅薇蕓身上。

羅薇蕓心中突地涌起一團怒火，她干嘛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那么怕被欺負為什么還要一個人跑到深圳？一個人跑來就不怕遇到危險嗎？簡直是胡鬧！

她不是有朋友父母的悉心照顧嗎？怎么還憔悴成這個樣子？

真是礙眼！羅薇蕓別過頭去，正在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么做時，突然聽到一聲微弱的“小蕓”。

她轉過頭，張雨莉已經走到了她身前，她仰著頭，瘦小的臉頰將眼睛襯得又大又圓。她的眼眶紅了，她用哽咽的聲音叫了一聲“薇蕓。”

羅薇蕓搖搖頭，她對眼前的少女一點也沒印象。她的模樣、聲音，從頭到腳都讓她覺得陌生，讓她憤怒。

“誰讓你來的？”羅薇蕓蹙緊眉頭，語氣冷厲地說，“我不認識你，別和我說話！”

張雨莉嘴唇抿得緊緊的，淚眼朦朧地望著她。

她一路上都在猜測，羅薇蕓見到她的表情，想象她第一句會說什么。她會向自己解釋不回信的原因嗎？學業太忙碌嗎？她記得包虹潔說過羅薇蕓學習成績很好。又或者是打工太累了吧？她要獨自面對生活的一切一定很辛苦。

也或許，羅薇蕓會向她講述過去的經歷吧？她真的很好奇。

這份忐忑與期待讓張雨莉從買票那天就覺得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了，她已經興奮得連續失眠了三個晚上，出發前她特意試遍了衣櫥里所有的衣服，最終選定了那天在晚宴上所穿的禮服。

她帶了自己親手制作的巧克力和黃油曲奇，買了當下最流行的網紅工藝品，帶著電動行李箱在深夜狂奔趕車，熬過了火車無比漫長的幾個小時，終于跨越山水來到這里，她卻憤怒地、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不認識你。”

所以，張雨莉突然意識到，她為那些從來沒得到回復的郵件所找的借口是多么荒唐虛妄。

“你看著我干嘛？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不是你之前的朋友，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從哪里來的回哪去！”毒辣的太陽將羅薇蕓曬得又熱又燥，她不受控制地吵嚷起來。

包虹潔和范妤冰趕緊跑過來勸解，卻被羅薇蕓狠狠地推開了。她紅著眼睛，表情因為憤怒而變得十分痛苦：“我厭惡被強迫！為什么要逼我接受？”她怒吼道，“我只想安靜地生活！誰都不要再來煩我。我不需要什么新朋友，也不需要關心！你走！”她伸手指向車站的進站口，“你走啊！”

張雨莉的眼睛里噙滿淚水，她咬緊嘴唇，倔強地望著羅薇蕓，沒有動。

羅薇蕓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長長嘆了一口氣，語氣軟了下來：“你不走是吧？我走！”

她剛要轉身，手腕就被張雨莉冰涼的手握住了，等候多時的眼淚驀地涌出眼眶：“我走！”她嘴唇顫抖著說，“我馬上就走，你別生氣。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說完她啟動行李箱的開關轉身踉踉蹌蹌地朝售票處跑去，范妤冰立馬跟了上去。

羅薇蕓望著她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倒的身影，緊緊皺起了眉頭。

包虹潔順勢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責問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不歡迎她也不至于把人罵走吧？”

羅薇蕓躲開她的手，按動按鈕，自動分類包里立即彈出了原本打算帶去爬山的奶酪棒和威化餅遞給包虹潔，“去給她送去！”末了又把手機一塊遞上去，“給她買臥鋪票，讓她回去！”

包虹潔深深呼了一口氣，無奈地接了過來，轉身追了上去。

待她走遠之后，羅薇蕓才頹廢地蹲在了地上。

她知道不該發那么大的火，可是根本無法控制。她真的沒有那么強大的內心，可以一次次平靜地接受陡然改變的人生。

母親被無情的車禍奪走生命，為了報復這不公平的命運，她早就發過誓，從今以后她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瀟灑地生活。

腦海里閃過張雨莉怯生生地叫她“薇蕓”的模樣，不知怎的，一股熱流突然涌進她的眼眶，“對不起。”羅薇蕓輕聲呢喃，“真的不是討厭你，而是害怕踏上新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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