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范妤冰和包虹潔一起回到廣場。

“她走了，”范妤冰抬頭看著垂頭站在一旁的羅薇蕓，嘆口氣說，“一直在哭。”

“隨便吧，”羅薇蕓疲憊地搓了搓臉頰，轉身朝公交站走去。

回程的路上，氣氛非常壓抑。羅薇蕓走到公交車最后排的角落坐下，明顯不想被人打擾的樣子。

包虹潔和范妤冰便識趣地坐到了離她有些距離的雙排座，不給她造成心里壓力。

一落座，包虹潔就立馬發信息給王小璐和李夢琪，告訴她們，會面不順利，張雨莉會坐下午的車返回珠海，讓她們想辦法多多安慰一下張雨莉。

范妤冰望著一直盯著投影的包虹潔，心里閃過一絲不爽。

那段她離開的日子終究還是給她帶來了很多無法割舍的牽絆吧？張雨莉和羅薇蕓，李夢琪和楊云霆，樊玥玲和薛若楠……她總是不斷提及他們的名字，試圖讓她了解他們每個人之間的感情聯絡，每一次，范妤冰都裝作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但其實，她心里對此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她不想知道包虹潔離開后的那段生活，不想自己一再被告知，她在包虹潔的生命中缺失過一段時光。

相比較而言，她更希望聽到包虹潔的遺憾和懺悔，她希望她告訴她，她后悔當初丟下自己不告而別，她對自己膽小鬼一般的逃跑行為感到羞愧。

但是沒有。她的表現恰恰相反，她仿佛很慶幸自己擁有了跳級機會，甚至認為遇到的那些人都無可替代，無比珍貴。

這讓范妤冰深深感到不平衡。

包虹潔突然轉頭問道：“張雨莉問你，最近怎么不發郵件給她？”

范妤冰愣了一下，眼神掃過她的臉頰，落到窗外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光的楓葉上。公交車正在行駛中，紅葉一掃而過。就像她和包虹潔曾經努力經營的默契與親密，突然消失在了時光以后。她輕輕蹙起眉頭，一句話沖口而出：“你在替張雨莉責怪我？”

包虹潔沒有抬頭，目光仍停留在投影上，所以沒有察覺到范妤冰突變的表情：“你想多啦，我只是隨口幫張雨莉問一句。”

范妤冰失望地嘆了口氣，恢復了以往冷漠的語調：“你或許不知道，我最近很忙。”

范妤冰想，如果包虹潔能放下手機，多看看身旁的自己，她就會知道，這句回答是自己給她的暗示。離開的暗示。但她沒有抬頭。

回家后，羅薇蕓就將自己關進臥室，留下包虹潔和范妤冰坐在客廳的長椅上相對沉默。

范妤冰心不在焉地用手轉動著電子筆，心中的惱怒與失落仍未散去。她默默生氣這么久了，包虹潔竟然還在毫無知覺地玩游戲！她煩躁地將平板丟到一邊，結果沒把握好力度，平板掠過長凳砸在了一旁的高腳桌腳上，“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包虹潔收齊手機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范妤冰情緒不太對，她起身撿起平板電腦，扭頭詫異地問她：“你在生氣？”

范妤冰沒好氣地冷笑，不然呢？難不成你以為我在生病？她抬起頭，直視著包虹潔，嘴硬地強調：“沒有！”

包虹潔繞到她身前，蹲下來仰視她因為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表情異常嚴肅：“不會是因為我騙了薇蕓，惹她不高興了，你才生氣的吧？”

范妤冰急了，壓低聲音吼道：“你有病吧？關薇蕓什么事？”

包虹潔愣了幾秒鐘，嘴角忽然扯起一抹壞壞的笑：“真好。”她挑挑眉，伸手彈了一下范妤冰的額頭，一雙眼睛笑得瞇了起來，說，“你單純因為我生氣，我很高興。”

耳邊只有呼呼的風扇聲，范妤冰覺得自己像是被誰施了定身咒，溫熱的觸感留在頭頂，將她的臉瞬間燒得通紅。她并不是害羞扭捏的女孩，可是面前的女生笑起來的樣子太明亮了，她有多久沒看到包虹潔這樣心無旁騖的笑容了？

包虹潔邊替她整理頭發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妤冰，沒有人能夠代替你。”

所有的疑慮通通消失，與包虹潔重逢的兩個月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的小蝴蝶真的回來了。她們之間斷裂的鏈條終于開始修復了。

范妤冰禁不住熱淚盈眶。她一邊為自己的情緒失控而感到難為情，一邊又覺得根本無法阻止自己洶涌的情緒。

她想，自己應該忘記那段包虹潔逃掉的日子，學會理解她、體諒她、正視她，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她希望自己能給對方留下美好珍貴的記憶。

完全沒察覺到范妤冰千回百轉的思緒，包虹潔扯起一張靜物素描，問向范妤冰：“都學了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是畫得這么丑？以你這個水平，很難去參加省級美術比賽啊！要不要我教你，之前在深圳的時候，我還幫同學畫過電影插圖呢。”

范妤冰起身奪過電腦，抬手朝著包虹潔的腦袋給了一記栗暴，白了她一眼，走到書桌前坐下：“過來，一起預習功課！”她拍拍身旁的凳子招呼他。

包虹潔笑嘻嘻地躬身拱手：“遵命，范老師。”

只要看著范妤冰，她就能夠暫時將一切憂愁拋之腦后。

她知道，有時候刻意忘記是一種逃避，但是，她想和范妤冰一起制造更多的快樂。多到可以掩蓋所有未曾愈合的傷口。

假裝青春里所經歷的每分每秒都很完滿，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