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善君敏帶著佟昭雅到美食街旁邊的公園走了走,她很開心地向佟昭雅說著自己的打算。而佟昭雅則是像個父親看著自己的女兒一樣看著善君敏滿懷期待的樣子,他在心里不斷地思考著到底要不要向這個女孩兒正式地表白一次?在這個時候?也許下次?等他做好準備再說?
很多機會往往就在優(yōu)柔寡斷中被錯失了。善君敏和佟昭雅吃過飯之后主動提出帶他到旁邊安靜的公園走走這件事情其實就能夠看得出女生的心思,但在感情上稍微顯得有些遲鈍的佟昭雅卻很難看得出來。當然他自認為自己絕對不是那種輕浮和好色之徒。
七年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多事在變,很多環(huán)境在變,很多人也在變。我們生活在同一個時空下,但是卻都有著自己獨立的空間和人生。
洛書征,這位曾經(jīng)許多人心目中的白月光,如今也跟許多年前不大一樣了,曾經(jīng)的他溫文爾雅,謙卑恭順,對什么人都很溫柔,也很尊重。但曾經(jīng)卻始終成為了曾經(jīng)。
在國內(nèi)最好的大學里他所受到的最大的影響并非來自于學校,而是那些真正有錢的紈绔子弟。盡管他自己的家庭條件總的來說在他所出生的這座城市并不算差,甚至能稱得上富有,但與大城市相比,他所見過的世面和格調(diào)就顯得十分的渺小了。
原本洛書征在整個大一和大二的時間里都還和原來的模樣相差無幾,他的品性和人格都毋庸置疑。但是在大三那年,一場刷新他三觀的派對上,使這位白月光徹底地改變了。
普通人的尊嚴和道德在喪失了人格的富家子弟眼里一文不值。
那場派對,洛書征親眼見到與他同系的女生被強行送到有錢的學長房間里,并且在帶他參加那場派對的人慫恿以及那些有錢學長的威逼利誘下,他也被迫參與了那場獸性的狂歡。
真正讓他跌破三觀的是,當事的女生不但沒有選擇報警,反而在那位學長的利誘和花言巧語下成了那位學長所謂的女朋友。這種顛覆了他之前三觀的行為讓他對自己所追求的真理產(chǎn)生了嚴重的懷疑,而在這之后的幾個月時間里,那種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奢靡,以及那些使得他無法自拔的肉體歡愉使他終于徹底陷落其中。
在通過各種手段終于畢業(yè)的時候,洛書征已經(jīng)對那個自己曾經(jīng)深愛的女友善君敏徹底沒了興趣,因為她既不能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也不能像是其他女人一樣隨時都把他推崇在一個很高的位置上。他迷戀上了那種虛偽的高高在上的感覺,甚至覺得善君敏根本就配不上自己,自己當初跟她在一起完全是因為所謂的“年少無知。”
當然,他在夜夜笙簫和在那些妓女的大腿之間來回游走的時候,善君敏還單純地認為他不與自己聯(lián)系是因為在準備畢業(yè)論文而分不開神。
直到善良的女孩兒親眼看到她久等不到的男友摟著另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從酒店出來,她才終于明白他根本不是在準備畢業(yè)論文和答辯。
那天晚上,善君敏瘋了一般的和洛書征在街上大吵大鬧,甚至已經(jīng)到了毫不顧忌自己形象的地步,但那又如何能挽回那顆早已被塵世所腐朽掉了的心呢?
自此以后,她便絕口不提與洛書征的曾經(jīng),雖然她自己十分恨自己為什么還對他心存一絲愛意和期待,但她對這件事總的來說還是諱莫如深。
當然,在洛書征身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善君敏是知之甚少的,她只是單純地以為是她深愛的男友變了心。直到現(xiàn)在,她都仍然以為是如此。
但另外一個也同樣深愛著洛書征的女人卻不是,她比善君敏知道更多一些關于洛書征的事情,但實際上也并不是全部,這個我們后來再說。
邢文雯在第二年去到和洛書征一樣的學校之后,對善君敏的存在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敵意,盡管她自己已經(jīng)很努力很努力地追趕洛書征了,但有時候愛情偏偏就是不公平的,并不是說你付出得多,或者你做得多就能夠得到等同的回應。
知道洛書征已經(jīng)和善君敏在一起這件事時,是邢文雯復讀完第一學期,第二學期準備開學的時候,她從不小心說出口的武君那里終于確認了這個長久以來的猜想,于是她在洛書征與善君敏相約一同回學校那天將洛書征堵在了他自己的家門口,死活不讓他和善君敏一起走。而洛書征也十分聰明,自己是絕對不能告訴善君敏自己不能和她一起回學校是因為他在和邢文雯糾纏的,所以他便模棱兩可地告訴善君敏說自己臨時有事情不能一起走。
這才有了那天晚上善君敏哭著跟佟昭雅打了那個很長時間的電話。
時光荏苒,大學的那段歲月早已過去。洛書征此時也早已回到了家鄉(xiāng),那些紈绔子弟們并不會帶著他一起回家去繼承家里的遺產(chǎn),在那些人眼里,洛書征這個長得還算俊俏并且學識也算不錯的清白男孩子只不過是他們尋歡作樂時的陪客,他們不在乎他們在他身上花多少錢,他們只在乎洛書征能不能陪他們玩得開心。
但是等他們開心完之后,他們就會回到自己的家里,從父親手中接過價值不菲的財產(chǎn),并且在適當?shù)臅r候拿出適當?shù)臉幼映蔀橐粋€適當?shù)模谕饨缈雌饋砟贻p有為的成功人士。
而留給洛書征的,卻是很長時間的夢魘,那些日日夜夜已經(jīng)隨著那些有錢子弟的離去而徹底離他遠去,但他的精神和意志卻還留著那里,這使他對眼前真實的生活自然和本能的抗拒。盡管他手中拿著國內(nèi)一線大學的文憑,但他卻不知道它的價值和意義何在?
盡管他的父母和姐姐仍然對他手中的文憑在外顯得好不得意,但他們也越來越清楚自己眼中這個“驕子”越來越像個廢人。
“君敏,最近還好嗎?”
善君敏與佟昭雅逛完公園之后,佟昭雅開著他那輛沃爾沃送她回到宿舍樓下,她現(xiàn)在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處公寓里。她在問到佟昭雅的座駕的時候,佟昭雅告訴她這輛車叫沃爾沃。
與佟昭雅的再次見面和深聊使得她的心情格外的舒暢,就像是困擾了多時的便秘一瞬間變得暢通無阻一般。盡管她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她和佟昭雅待在一起時總會感覺到格外的舒心和安心。
但是一條沒有備注的短信發(fā)到了她的手機上,使她的好心情瞬間全無。不用去求證她也知道,這是洛書征發(fā)來的。
善君敏沒好氣地將手機扔到床上,她嘗試讓自己不去理會,但等她打算洗漱的時候,那個號碼竟然直接打來了電話。
她并不想理會,但直到手機第七次響起的時候,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干什么?洛書征?”
她語氣十分強硬和惱怒。
“你怎么知道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洛書征軟綿綿的聲音,就像是他剛剛睡醒一般。
“哼,”善君敏冷冷地從鼻腔里放出這個字,“除了你還有誰會直接叫我君敏?你不覺得你讓我的名字感覺起來很惡心嗎?”
“對不起。”
洛書征的失落感透過電話聽筒傳到善君敏的耳朵里。
“沒事的話就這樣吧,我們不必要再聯(lián)系。”
善君敏準備掛斷電話,她這些年的怨憤依然沒有得到緩解。
“請等等,君……”
洛書征從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懇求,但是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即將出口的名字有不妥,于是改口道:“善君敏,我沒有故意打擾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求你幫個忙。”
善君敏沒有說話,她將對洛書征的厭惡藏在了這份沉默中。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討厭我,甚至很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很糟糕,但是我今天鼓起勇氣跟你打這個電話,絕對沒有想要糾纏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求你幫幫忙,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放下我的尊嚴求跟你打這個電話。”
洛書征以一種在善君敏印象里從來不曾有過的卑微的語氣說道。
但她對此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帶著些許怒意呼出一口氣,她的心里早已對這個讓她失望透頂?shù)哪腥藳]有任何的憐憫和情感了,別說朋友,連路人都談不上。
洛書征在電話那頭聽得真切,他聽得出善君敏的態(tài)度和意思,但他還是繼續(xù)放下尊嚴,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來說是放下尊嚴,繼續(xù)向善君敏說明自己打來這通電話的來意。
“君,”洛書征差點又再次觸到逆鱗,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善君敏,我現(xiàn)在的生活很糟糕,我爸媽和姐姐對我很失望,當然,這些你應該也能預料到。”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善君敏有些不耐煩了,她對于洛書征向她倒苦水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你不說,那我們的聊天到此結束,我已經(jīng)是很耐著性子聽你說話了,所以請你最好還是有自知之明。”
“對不起,”洛書征再次道歉,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顫抖,“我想求你幫我找個工作,能適合我的就行。”
“對不起,我身邊沒有什么工作是適合你的,”善君敏十分決絕地回道,“我不是跟你說氣話,這是事實。所以,再見,不!不要再跟我打電話來了!”善君敏說著就準備掛掉電話。
“請等等!”
電話那頭傳來洛書征大喊的聲音。
雖然有所遲疑,但他的挽留仍然讓善君敏沒有掛斷電話。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我自己的錯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求你給我一個讓我重新找回我自己的機會。”
洛書征略帶哭腔的聲音傳來。
善君敏嘆了一口氣,然后冷淡地說道:“我會幫你留意的,但是在沒有得到我的回復請你不要主動給我打電話,就算你打了我也不會再接。”
“嗯,謝謝!我保證。”
洛書征的語氣充滿了感激,然后稍微有點得寸進尺地問道:“另外,你現(xiàn)在有男朋友了嗎?”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善君敏,也終結了這次通話。
她把手機往床上狠狠地一摔,反作用力使它蹦起來老高,彈跳了幾下之后“啪”地一聲摔到了地上。
善君敏此時感覺自己快要炸了,她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連許多年前佟昭雅吃掉那盒餅干的時候她都沒有這么憤怒過。她現(xiàn)在是單純的憤怒,這種情緒甚至讓她開始渾身發(fā)抖。
她從來不曾想過那個被萬千矚目的洛書征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也不會去想的。一個國內(nèi)頂尖名牌大學畢業(yè)的人,居然會墮落到如此地步?居然如此低聲下氣地向前女友打來電話求她給自己找一份工作。
“他居然還想要體面?”
善君敏氣得攪起嘴巴里的舌頭,一屁股坐在床上。
她聽得出洛書征那句話的意思,一個擁有那所學校文憑的人,是不會屈尊去做一些不好的工作的。但他怎么會落得如此地步?善君敏怎么也想不通,與他差別不大的佟昭雅如今算得上是成功的了,她在回家的路上純粹是出于好奇,便拿出手機搜了一下佟昭雅的車,也正是這一搜,也刷新了她對佟昭雅的認識。
加上在之前的時間里,她與他的聊天。善君敏第一次認識到佟昭雅這個人,他有著高遠的目標和強大的野心,并且他也在對此而做著不斷地努力。
“你為什么會有夢想呢?”
善君敏問他。
“我為什么不會有夢想呢?”
佟昭雅用反問回答。
善君敏被佟昭雅這一問給怔住了,她不明白佟昭雅所謂的夢想到底怎樣。
“我不明白,我從小到大努力讀書的目標都只是為了能找個好工作,至少能掙足夠的錢,讓我爸和我媽不再那么操勞,如果我還有其余的能力,我或許會自己先給他們買一套房子,然后在找一個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結婚,”善君敏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若有所思,然后轉(zhuǎn)過身看向遠處的燈火通明的美食街,“至少我的家庭里面在經(jīng)濟水平上還能過得去。”
說完她又轉(zhuǎn)回頭來望著佟昭雅,問道:“這算不算夢想?”
佟昭雅笑著點頭說這當然算夢想啦,“每個人的夢想都是不一樣的,”他很認真地說,“你有你所追求的東西,不管它是什么,都能算是夢想。甚至夢想從主觀上來說,都不分好壞。那些從小立志當悍匪的人,那也算是他們的夢想,只不過他們的這個夢想并不是能夠被大眾所接納的,是法律和道德給他們的夢想善與惡的定義。但通俗來講,只有好的夢想才能叫夢想。”
善君敏沉思起來,盡管她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并不算差,但是她卻從來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東西,她只是聽父母的話,很努力地讀書,母親總說努力讀書才能使得她的生活變好。
“什么樣的人才配擁有夢想呢?”
良久,善君敏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但似乎又并沒有得到答案。
聽到女人這么一問,佟昭雅笑了笑,他第一次覺得善君敏原來那么可愛,“什么樣的人都配擁有夢想。”
而后這個話題便在善君敏的一聲“哦”當中結束。
善君敏想給佟昭雅打個電話,此時的她很想宣泄一下自己心里的情緒,就像以前一樣,在魏婷離開她之后,憨憨魯莽的佟昭雅逐漸成了她最好的宣泄對象。
自從母親離開之后,她已經(jīng)到了不管什么事情,她都會跟他打電話,盡管他不會安慰人,但哪怕他就只是靜靜地聽她說話,她也會覺得很安心。
很多年。
善君敏突然驚詫地意識到,原來這么多年一直都是佟昭雅那個家伙在接受自己的負面情緒。
可是她不知道應不應該這樣做?也許她想要給佟昭雅打這個電話,但是在經(jīng)歷了許多年的成長之后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那么容易傾訴的人了,她的理智在控制著她。
但只要想到佟昭雅,她的心情也會好起來。善君敏突然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愛上那個木訥、憨憨的佟昭雅?
善君敏趕緊搖搖頭,把這種想法甩出自己的腦袋。
她清醒過來,雖然這許多年來她與佟昭雅之間發(fā)生了許多事情,但是從來她都是把這種情感當成是友情,她不曾想過有一天這份情感會超越友情變成愛情。盡管她在許多年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佟昭雅對自己的感情,但是她并不打算對此做出回應。
善君敏開始回憶起她與佟昭雅的往事,而不再去糾結洛書征剛才打來的那個電話。她已經(jīng)不在乎那個讓她傷透了心的男人如何了?她現(xiàn)在的程度完全不需要再去追求誰?父親已經(jīng)給她買下了一套房子,并且為了方便她在學校上班,又在學校旁的一處公寓樓給她買了另一套房子。而她本人作為名校畢業(yè)的高才生,也是被市教育局重點看好的培養(yǎng)的新秀。加之她本人由內(nèi)到外所散發(fā)的魅力,對她充滿愛慕的男人可以用十單位計。
至于那個曾經(jīng)的洛書征……盡管善君敏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變成了如今這個鬼樣子,不過那與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關系了,她已經(jīng)不在乎那個原因了。她現(xiàn)在有自己考量的對象,在那些他的追求者當中。
進入秋天之后,夜晚的風顯得十分寒冷。佟昭雅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他一直等著善君敏回到家,然后在窗戶上跟他揮手表示一切安好,看到善君敏的窗戶上拉起了窗簾之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洛書征在給善君敏打完電話之后,父親的責罵聲又再一次從門外響起,最近這段時間父親的責罵幾乎沒停歇過,盡管姐姐已經(jīng)極力地勸過了,但是收到的效果卻微乎其微。父親對這位讓他失望透頂?shù)膬鹤右呀?jīng)開始覺得厭惡了。他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洛書征會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人。盡管他對洛書征所說的等過幾天就會去找工作表示了一定的懷疑,但當時他仍舊對自己這位優(yōu)秀的兒子保持著一份期待,就像他小時候總是會給自己帶來驚喜一般。
但這一次卻沒有期待,他從洛書征無神的雙眼中看不到絲毫生機,似乎這個原本應該充滿了無限可能的人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靈魂。
洛書征在門外聽著父親的嘆息聲,他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所學過的一篇文章——《傷仲永》,似乎他在這時才真正明白了那篇文章所要表達的意思。
他再次拿起手機,找到了邢文雯的通訊,他上一次與她聊天已經(jīng)是一個月前了,她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研究生畢業(yè)了,目前正在準備找工作。
洛書征突然想起自己家里不知道哪個角落里還放在某件東西,那是一件原本應該在進入大學時候就還給它的主人的東西,但是他卻把這件事情給忽略掉了。
似乎是突然找到了支點的洛書征猛地從床上蹦起來,他已經(jīng)壓抑自己太久了,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
從學校回到家的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渾渾噩噩地過著,盡管他試圖用看書來使自己看起來并不是在虛度光陰,但是到最后他卻連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你翻箱倒柜地找什么?”
父親仍舊帶著怒意質(zhì)問道。
“爸,你還記不記得我在高中時候帶回來的一個箱子?”
洛書征眼中放著光,期待著父親肯定的答復。
父親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的兒子又要搞什么無聊的事情,白了他一眼,十分不耐煩地說道:“沒看見,不知道,你還好意思說你讀高中的時候?”說著他便準備又拿出以前的洛書征和現(xiàn)在的洛書征進行比較,而后又是一通臭罵。
但洛書征可不管父親的責罵,他繞過喋喋不休的父親就往雜物間而去,在父親此起彼伏的憤怒聲中,他終于在雜物間最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個箱子。
洛書征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是他這許多年來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堆在上面的小東西拿開,輕撫著已經(jīng)有些褪色的包裝紙,就像輕撫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一般。
然后,在父親有些無理的責罵聲中,洛書征將箱子抱起來,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的父親,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文雯,你看。”
洛書征將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給對方拍了張照片。
他滿懷期待地等著邢文雯的回復,所幸的是這個等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那個箱子你還留著呢?”
邢文雯發(fā)來一個驚訝的表情。
“對啊,因為是你送我的,所以我一直都留著啊。”
洛書征早已不再是那個桀驁不馴和孤高的白馬王子了,他的言辭語調(diào)都充滿了輕浮和油滑。
邢文雯回過來一個憨笑的表情,但沒有再說話。
“你現(xiàn)在還在BJ嗎?”
洛書征滿懷期待地問,因為之前邢文雯曾告訴過他自己有很大可能會留在BJ工作。
“嗯,現(xiàn)在在準備面試,”邢文雯回到,“如果通過了的話,可能就會一直待在BJ了吧?”
“以后都不會回來了嗎?”
洛書征有些失落地問道。
“也許吧。”
邢文雯自己似乎也有些不確定。
“我想來找你。”
洛書征突然鼓起了勇氣將這句話發(fā)了過去。
邢文雯隨即回復了一個問號,然后問道:“你來找我干嗎?”
“因為很久都沒見你了,就是有些想你啊。”
洛書征開始拿出花言巧語的那一套,他知道邢文雯曾經(jīng)喜歡過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因為后來自己畢業(yè)離開了學校,便很少再跟她聯(lián)系。但如今他慶幸的是,自己從來沒有對這份喜歡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而現(xiàn)在這反而倒成了他覺得能讓自己重生的希望。
他太需要一個希望了。在從學校回到家的這兩年,洛書征覺得自己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看不到希望,雖然姐姐與父親都一直在鼓勵和開導自己,但那樣也僅僅只是給到他一點點細微的安慰,他仍然迷茫。哪怕在姐姐求姐夫之后姐夫答應給他一個機會到自己的公司上班,但他由于精神狀態(tài)和心態(tài)的不良,最終還是被姐夫十分委婉地開除了。
如今,他仿佛找到了一個能夠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的機會和理由,那就是邢文雯。
由于他自己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他讓自己原本光明的未來失去了光彩,也失去了善君敏那份真摯的感情。而他也在這兩年的時間里清醒了許多,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和所走的歧路,當他想起邢文雯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帶著曾經(jīng)對善君敏的虧欠以及對自己的虧欠,他想從邢文雯那里重新開始。
邢文雯再次發(fā)過來一個憨笑的表情,然后便沒在說話。
在學校的時候,她是知道洛書征身上所發(fā)生的事情的,雖然那個時候他還跟善君敏在一起,但是她仍舊喜歡著這個自己已經(jīng)喜歡了好多年,并且為此做了很多很多事情的男人。
在洛書征開始變得墮落的那段時間,邢文雯曾以為是因為善君敏長期不在阿洛身邊導致的,但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洛書征真的已經(jīng)被腐化掉了。而后她也決定不再摻和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開始專注于自己的學業(yè)。在洛書征差點沒畢業(yè)成功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在專心致志地計劃著考研的事情了。
時過境遷,曾經(jīng)那些花兒一樣的少男少女們?nèi)缃褚惨巡辉偈菑那澳菢印Ul都不曾想到,邢文雯最終成了這群人當中最有成就者之一,那個曾經(jīng)在各個方面都稍遜善君敏一頭的姑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她變得沉穩(wěn)而豁達,不再去糾結于洛書征,而是把自己的人生道路規(guī)劃得十分仔細,并且嚴格要求自己按照這條道路去過自己的人生。
她也不再繼續(xù)跟以前的朋友聯(lián)系,在大三那年也談了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她把自己曾經(jīng)喜歡洛書征的故事講給這個比她小一歲的男孩子聽,那個男孩說他不在乎她曾經(jīng)喜歡誰,他說等他們畢業(yè)他就會帶她回家見父母,但是真的到了畢業(yè)那天,她卻害怕了,她不想那么早結婚,也不想給對方一個不確定的未來。然后她便提出了分手,兩個人在雨夜里都沒有打傘,她不忍心看到他傷心,而他則在等她一個轉(zhuǎn)身,他們就這樣在雨中淋了半個多小時。
然后他們就都感冒。兩個人在電話里互相安慰和關心,然后便逐漸不再聯(lián)系。
直到研究生畢業(yè),邢文雯也沒再談戀愛,盡管在這期間她也曾對一個追求自己的男生有所動心,但這件事情最終還是沒有變?yōu)橐欢渭言挕?/p>
在研究生畢業(yè)那天,她原本是被許多知名企業(yè)和單位爭先恐后地聘用的,但是她卻一反常態(tài)地決定自己出來找工作,因為她想體驗一下找工作的感覺。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以她頂流大學研究生的學歷,任何一家企業(yè)和單位都不會將她拒之門外,所以她所應聘的第一份工作便順利通過了,而后面的所謂的面試,也只不過是一個程序而已。
她已經(jīng)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定義和目標,所以當洛書征跟她說想要來找她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竟然產(chǎn)生了一絲小小的抗拒,這要是在多年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的。
“你不同意嗎?”
洛書征追問著。
“你現(xiàn)在沒有工作嗎?”
邢文雯質(zhì)疑道,他大概知道洛書征畢業(yè)之后的動向。
這一問倒是把洛書征給問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是實話實說呢?還是編一個謊言?又或者說上一句甜言蜜語蒙混過去,比如“有工作,但是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猶豫了半天,洛書征終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他把自己從學校回到家的這兩年里所發(fā)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邢文雯。
然后對方發(fā)回來一連串感嘆號表示自己的震驚。
“我知道我現(xiàn)在跟你已經(jīng)不是一個水平了,”洛書征拿出賣慘的手段準備打感情牌,“但是我現(xiàn)在真的很需要幫助,我很需要重新找到希望和方向,如果連你都不愿意幫助我的話,那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
眼見邢文雯沒有再繼續(xù)回復,洛書征又打了一大篇幅表露自己心聲的消息發(fā)了過去。
直到他覺得自己在邢文雯這里也算是碰壁決定放棄的時候,邢文雯回過來一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
這一問直接將洛書征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在這兩三年的時間里,雖然父母和姐姐無數(shù)次提起他曾經(jīng)輝煌的過往,但那些帶著責備的話語不僅沒有重新喚起他的斗志,反而讓他覺得他們是在羞辱自己。
這也是他久久不能找回曾經(jīng)的斗志的重要原因,來自于身邊人的不信任和埋怨,所有的負面情緒和態(tài)度都是由他自己一個人在承受。他原本就十分苦悶,但沒有人真正能理解他渴望重新站起來的想法,他們只會責怪他曾經(jīng)走過的錯誤的道路。
直到邢文雯開始主動帶他回憶起他的曾經(jīng),那個風華正茂,英姿颯爽的少年,那個被老師和同學們追捧的驕子,那個曾經(jīng)是很多人心目中白馬王子的洛書征。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給你幫助,”邢文雯說,“但是我很懷念曾經(jīng)的那個阿洛,那個唯一讓我送出那份禮物的男孩,曾經(jīng)那個像是陽光一般的男孩。”
洛書征看著邢文雯發(fā)過來的消息早已是淚流滿面,這許多年來,他都在尋找一個心靈的救贖。他經(jīng)常做夢夢到一個翩翩少年,身邊圍繞著一群愛慕他的少女,她們給他遞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還有很多老師對他贊賞有加,那個少年的一顰一笑都讓人感覺到十分俊美,他的笑容仿佛就像是三月的陽光,溫暖而光明。
夢中的那個少年有著和他一樣的名字,每次他聽到有人這么叫那個少年的時候,他都會變得非常的緊張,因為他明顯地感覺到他們是在叫自己,但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洛書征不敢確定,他在虛幻與現(xiàn)實之中糾結,似夢似幻,盡管他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他也知道那確確實實是自己,只不過那是曾經(jīng)的洛書征。
每次都會有那些搖晃的五顏六色的燈光和震耳的音樂將他吵醒,以及那天晚上他趁著酒勁所做的那一幕幕。
夜里驚醒的洛書征總是滿頭大汗,但卻感覺自己渾身冰冷,噩夢折磨著他整夜都不能再入睡,也使得他的精神和靈魂也同樣遭受著巨大的折磨。
洛書征沒有再回復邢文雯,他已經(jīng)找到了答案,那個他已經(jīng)等待了許多年的拯救終于到來了,他現(xiàn)在需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好把這些年所遭受的委屈和屈辱全都宣泄干凈。
一直到凌晨兩點,洛書征才終于停住了哭泣,他將桌子上那個箱子小心翼翼地全部打開,他要將這件本該在很多年前就做的事情付諸行動。
那束由女孩兒親手折出來的玫瑰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底座上,奪目的紅色依然保持著它原有的色彩,并沒有跟外面的包裝紙一樣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而變淡。
那封信也靜靜地躺在花束旁邊,等待著有一天從黑暗中重現(xiàn)光明。
在經(jīng)過了將近十年的塵封之后,它們終于等來了它們的光明,就像洛書征一樣,它們也為他帶來了光明。
在睡覺之前,善君敏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他是否在家里?父親回答說自己在家里,于是善君敏便讓父親走到了自己的房間,指引他在自己床底下的箱子中找到了被壓在最底下的那串由貝殼做成的風鈴,在父親的疑惑下,善君敏吩咐父親將它們?nèi)拥搅死袄铩?/p>
而佟昭雅在回到家之后,第一時間給自己的同事打了通電話,他向?qū)Ψ教崃艘粋€關于他晚上和善君敏一起散步的那個公園應該多加一些凳子的建議,而對方則是十分恭敬地答應了下來。
在交代完事情之后,佟昭雅從行李箱中翻出一個略帶銹意的鐵盒子,意味深長地盯著它發(fā)呆,然后像是想到什么開心的事一樣傻笑起來。
那是一個粉色的鐵質(zhì)餅干盒,蓋子上面印著兩顆緊緊地靠在一起的紅色桃心,一根絲帶以十分卡通的形象穿過它們,絲帶上用英文寫著:“浪漫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