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正紅。
茫茫的荒蕪,只有野草。它們自出現以來就只剩下寂寞,因為這個地帶,本就應該是孤寂的。
但此刻,在舞動的野草下,隱隱約約露出兩個孩子的影子。
“夕陽……真漂亮呀。”女孩呢喃著。
“真沒想到在工地后面有那么壯麗的地方,不……虧!”男孩抹了把頭上的汗珠。他的心跳得厲害,幾乎快要暈過去,但他仍然緊咬著暗紫色的嘴唇,假裝無事發生。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碩大的火球一點點暗淡,發出金色的光芒。它染紅了周圍的云朵,卻將地面上的一切變成金色,像是將自己融化,撒在了地上。
“這樣的夕陽,又能看多少次呢……”
女孩低下頭,攤開蒼白的手心,讓它們沐浴著逐漸消失的陽光。
“還真是像往常一樣悲觀啊,■■。放心吧,我們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男孩雖然是這樣說著,目光卻并沒有這么堅定。女孩抬頭看他,可他的眼睛,卻藏在光芒背后,看不清楚。
“這可是偉大神明的啟示,相信我吧!”
她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搖了搖頭,“你還是那么喜歡那些奇幻的東西……那請告訴我,偉大的神明,我什么時候,能長出秀麗的長發呢?”
“欸?怎么會是這種問題?”
“我……似乎從小就沒長過什么頭發呢。”她低著頭,“有的時候在書里讀到風吹起頭發的描寫,我真是好奇,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哦……相信神明,這個愿望很快就會實現!”
看著男孩一副裝神弄鬼的樣子,女孩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頭發在耳邊飄浮。
就在這時,天邊的最后一縷火燒似的云也消散了。星星,出現了。
即使是城市邊緣,天空也并不黑暗。野草在此刻淡出了視野,放眼眺望,只剩星空。
“呀,天黑了,我們該走了……護士阿姨他們,應該就要找到我們了。”
男孩已經站起身,卻被女孩拉住:“再看看星星吧,我們從來沒有在療養院以外的地方看過星星呢。”
“行吧……反正從計劃跑出來開始,我已經做好了被責罵的決心。反正現在回去也會被批評。”
“哦……對,前幾天我在書上看到,天上的星星,不一定是真的呢。
它們來到我們的眼前,要跨越遙遠的距離……我們現在看到的,只不過是它們幾千年,甚至幾千萬年前的模樣,而它們自己,可能已經黯淡,甚至已經消失。”
“一天天就知道讀書。那又怎么樣?”
“星星在漫長的壽命中也會留下自己已經不存在的一面,正是所有已經消散的光芒匯聚起來,才有了這么璀璨的星空啊。”在男孩的印象中,女孩無光的眼睛從未有一天如此閃亮。
——“如果我們離開之后也能留下我們的愿望、我們的期許、我們的記憶,甚至是……我們不存在的未來……那該多好啊。”
“……”男孩沉默許久,他知道,無情的現實不會成全她天真的愿望。但星空就是這樣的,在這種虛幻的美和不符合人們常理的知識結合下,人們就會遺忘那些沉重的東西。
“偉大的神明會讓它實現的——”
一束不合時宜的光亮出現了。
那是手電筒的光。兩個成年人急匆匆地跑來:“找到了,他們在這里!”
兩個人被又大又結實的手抓住,在一陣喧鬧過后,野草上只剩下被踩踏過的痕跡。
在幾乎看不見的微光盡頭,女孩撇過頭來,最后看了一眼她心中最神圣最美麗的星空。
它一如既往地閃爍著,編織著愿望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