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都低下頭,內心有一絲波瀾起來了。
小時候,兩個人是玩伴,成年后,當他鼓起勇氣對她表白時,她竟然接受了,他很開心,兩個人相處了一段時間,但慢慢的,她有點疏遠自己了,可能是朋友做久了,她覺得太親密反而越來越尷尬。
有一天,她告訴他,“我覺得還是做回朋友更舒服些,男女之情好像不適合我們兩個,不好意思。”
他想了很久,最終答應了。兩個人開始以朋友的方式重新相處,之后聯系不多,但也沒覺得尷尬。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有些人可能一輩子只能做朋友,有些人會闖入你的世界,改變一些東西。
錢都站在石橋上,像一尊好看的雕塑。
“再次恭喜你啊,現在找到了真正愛你的人。”
身邊是劉玉兒的祝福,錢都動了動撐著傘柄的右手,嘴角露出一點笑容,“是吧,她人很好,也很獨立。”
“嗯,那叔叔阿姨見到她后,覺得怎么樣呢?”
“不太好。”
三個字的回答,讓劉玉兒有點意外,“我在清覺寺那邊見過你們,她說話溫柔,落落大方,長得也好看,應該符合叔叔阿姨的標準吧?”
“剛開始是覺得不錯,不過她說了一句話,還有手機里的幾張照片無意中被我爸媽看到了,之后就這樣了。”
“什么話,什么照片?”劉玉兒站在傘下。這時候雨開始下大了些,傘面上傳來清脆的聲音,像無數彈珠彈跳著。
聲音有些吵,她還是聽清了錢都之后說的話。
“是這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錢都抬頭望天,答非所問,“她是個好女孩。”
劉玉兒看著他,仿佛面前站著的還是小時候那個愛朝自己扮鬼臉的小男孩。
“既然是好女孩,你們感情處的不錯,那便好好對她。”
“自然。”
雨越下越大,這兩個字慢慢淹沒在了雨中。
石橋下的河面上,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遠處天際邊有幾片水墨色的烏云,用“煙雨江南”形容眼前景色,再貼切不過。
兩個人站著聊了一會兒,雨越來越大,劉玉兒打算回去了,下橋時,她聽到了錢都在叫她。
她回過了頭。
…………………………………
潘雯已經離開了公園。
她要找她的愛人去了。
亭子里坐著唐生和李蕭,亭子外面茫茫大雨,雨珠子正跳著舞,也敲打著園子里的花草樹木。
剛才,唐生接到了上官清的電話,和潘雯說的差不多,那名十八歲少年也知道清覺寺后的那片樹林里埋著死人,被稱為“禁地”。
既然和死人有關,他倒要去看看了。
李蕭猜出了他的心思,伸回正在接雨水的手,“現在過去怕是會被別人看到,清覺寺就在附近呢,這幾天去燒香拜佛的人可不少。”
“所以中午出發。”
“中午?”
唐生覺得正是好時機,“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這個村子的人生活作息很規律,中午大概十點半到十一點半,村民們各回各家吃飯,要么在餐館里吃。這個時間段清覺寺附近沒人出入,而且又下著大雨。”
李蕭還是有點擔心,“寺廟的僧人呢,就像那天,空明在后門口喊我們回來,不僅因為打雷,估計也是不讓我們靠近林子半步,還有周阿九呢,這老家伙有點神出鬼沒啊。”
“僧人們應該也在吃飯,至于周阿九,到時候見機行事吧。”唐生站了起來,撐起了雨傘,“讓你表姐回劉宅吃飯,跟劉家講我們兩個在外面小飯館吃。”
“也好。”李蕭打著傘和他走出了涼亭。
出去雨聲更大,這已經不是下雨了,完全在潑水。
農歷七月,民間傳說的“鬼月”,現在似乎成了“潑水節”了。
唐生小時候也聽家里老人講過,鬼月這段時間,大晚上盡量不要出門,因為地府鬼門開,眾多大鬼小鬼都來人間了,各找各的家,無家可歸的游魂便會在外面四處晃蕩,運氣不好,就會遇到,到時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來墨村的這幾天,正好是農歷七月,還靠近七月十五,按照老人們的說法,他們到了晚上應該早點關上房門睡大覺。
那么前天晚上,他看到的白袍男人,是鬼嗎?
不,那肯定是個人類,活著的人類,而且。。。
唐生感到一絲壓抑,這幾天來慢慢占據了他的腦袋。
白袍男人,蔣志堂,樹林禁地,三者之間有什么聯系嗎?林子里會有線索發現嗎?
一切,未可知。
就像那條被迫中斷的盤山公路,什么時候才能通車?
中午十一點前,上官清離開了好利雜貨鋪。
李蕭已經打電話給她,說中飯時間兩個人要去禁地一探究竟,讓她劉宅吃飯,同時告訴劉家兩個人在外面小館子吃了。
上官清知道唐生應該是發現了這幾天墨村人的生活規律,猶如時鐘般準時,早上六點多到七點多就起床了,七點半到八點吃早飯,中午約在十點半到十一點半是午飯時間,傍晚五點到五點半,差不多是晚飯時段,基本如此。
中飯時間,他和李蕭可以避開村民去樹林。
為以防萬一,上官清從雜貨鋪出來后,一個人逛起了村子。
中午十一點前,她發現大部分村民都回家吃飯去了,她也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菜香。
有些村民則在飯館里解決午飯,包括八方餐館。
她發現坐在館子里的人不多,但蔣志堂的老婆,林新蓮,依然端出了各種各樣的菜,臉上露著不太明顯的笑容,心里面估計布滿陰云了。
她晃蕩了一圈,墨村其實不大,昨天聽村委會的人講,人口也就五、六百人,雖然山清水秀,環境很好,可村里人都不想和其他村一樣開辦民宿發展旅游業,他們覺得山水是大自然的,純凈無一,旅游業可能會給大家帶來財富,可也多少破壞了大自然的原始環境。
現在的人大多文明誠實,不過也有不文明又難纏的游客。
上官清聽人家這么一說,竟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墨村奇怪,也不走尋常路,簡直是孤僻又獨立的存在。
對,孤僻又獨立。
這兒的人看著熱情樸實,可從這幾天的接觸看,人家底子里總透出一種想和你保持一定距離,也不想多搭話的感覺,除了那些還沒懂事,追打嘻鬧的小孩子。
上官清邊想邊回了劉宅。
管家孫正正好開門,見到了她,又望了望后面,“上官姑娘,唐先生和李先生呢?”
“他們啊,看見雨下這么大,不想走回來吃啦,找了個館子吃午飯。跟兩個男人一起吃飯沒什么興趣,我就回來了。”
“好的,那我們去飯堂吧。”孫正帶著上官清來到吃飯的小廳堂。
劉應恒,劉常仁夫婦,以及他們的女兒劉玉兒剛剛坐下,沒見到唐生和李蕭,也問了一句,上官清也繼續撒謊,一邊坐到了飯桌前。
還別說,劉宅廚子秦建山的廚藝的確不錯,她都感覺這幾天吃著秦建山的菜,胖了幾斤。
今天也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精致。一如裝扮精致的兩個女人。劉常仁的老婆,黃淑瑾,每天都有不同顏色和款式的旗袍,妝容也很優雅好看,本來五十幾歲,看著像四十出頭的少婦。
她的女兒劉玉兒估計隨她,妝容和衣服穿搭都在線,而且好像喜歡穿紅色高跟鞋,有好幾雙吧,因為她每天穿的高跟鞋都是紅色系列,細看則會發現款式不一樣。
而兩個男性,劉應恒和劉常仁,衣著樸素,走低調風。
在劉家,她和劉應恒、劉玉兒比較聊得來,劉常仁和黃淑瑾很有禮貌,話不多,尤其吃飯的時候,這倆夫妻基本沒什么話,各顧各吃飯,偶爾眼神有交匯,也很快瞥開,主打一個熟悉的陌生夫妻系列。。。
還好有劉應恒這位一家之主,和他孫女劉玉兒在旁邊,不然吃飯氛圍太尷尬。
“姐姐,多吃點。”劉玉兒這時夾了口菜給上官清。
劉應恒細嚼慢咽著,眼睛看著上官清和自己的孫女,“你倆都多吃點,現在的女孩喜歡減肥,這營養可跟不上。”
“爺爺,胖了,好看的衣服就穿不進了。”劉玉兒夾了一小口菜給自己。
“好好,你總是有理。”劉應恒笑了笑,見兒子兒媳互不干擾地在那低頭吃飯,他慢慢收回了笑容,和上官清聊起了家常。
“清兒,你父母這幾天還忙嗎?”
“嗯,昨天通了電話,還在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不過后天中元節,他們肯定會回鄉下老家的。”
“本來你也可以回去祭祖。”劉應恒點點頭,嘆息一聲,“不想外面那條公路還沒通,唉。。。”
“我們都沒想到,今年中元節要在您這兒過了。”
一直在吃菜的劉常仁這時候看了上官清一眼。
“無妨,跟你父母講下,祭祖時告知祖先你因事在外無法回家即可。”劉應恒說道。
“嗯,知道了。”
“對了,你父母在處理什么急事呢?”
上官清拿起勺子喝了口湯,回道,“公司里有一部分人想用人造絲換成天然絲制作成衣,覺得人造絲布料的使用是大趨勢,我父母卻認為從古至今的天然蠶絲才是最好的,有些意見沖突,所以在協調處理。”
劉應恒放下筷子,摸了摸胡須,“我贊同你父母的想法,天然蠶織出的蠶絲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瑰寶,雖然現在很多廠家生產人造絲替代了傳統的天然蠶絲,銷路也不錯,可根本就是根本,不能總想著國外那些方法,徹底撇去咱們老祖宗世代相傳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