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終于相信了。
因為兩個人看到了一只體型龐大的動物從樹后面慢慢鉆了出來,它有一身光潔的皮毛,一對直直豎起的耳朵,還有一雙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
一頭成年狼,距離他們大概只有五十米。
但狼應該是夜行動物吧,而且基本在樹林或者沙漠這些地方,這里怎么會有狼?還這么大只?
“哥們,你說它還有同伴不?”李蕭記得從小電視里是這么放的,深山里,幾頭狼一起追擊獵物。狼是極其聰明的,他甚至認為比自己還聰明。
唐生環顧四周,他也不確定,“無論孤狼還是群狼,得先離開這里!”
他和李蕭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
那頭狼盯著兩個人,往前走了幾步。
唐生有點緊張,他見過不少尸體,也去過恐怖的現場,也見過大個警犬,可平生第一次遇見狼,體型還這么大,難道是群狼的首領?
“這要是二哈該多好。”李蕭覺得剛才的人骨已經不那么陰森可怕了,骨頭是死的,不會傷人。
狼是活的,看這武力值也很高,萬一。。。
他瞄了眼唐生,唐生給他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跑!
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往林子東面跑去,狼也立刻追趕上來。
一頭狼,兩個人類,在樹林里狂奔。
唐生和李蕭使盡了全身力氣,像在參加比賽一樣專注,那頭狼似乎越來越近,唐生甚至能聞到一種特殊的味道。
那是野獸身上的氣味?就在他覺得快跑不動時,前方出現了一些陽光。
天上多了幾片白色的云朵,太陽也慢慢露出真容。
老天爺的臉變得夠快。前面還在下雨,現在有了陽光。
人總是向往明亮的地方,唐生這時候略微松了口氣。
他回頭看了眼。
那頭狼突然不追了,正站在林子里,眼睛還是盯著兩個人。
唐生和李蕭這會兒也快跑不動了,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同樣盯著林子里的王者。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一分鐘。
此時,一道光穿透傘蓋般的層層樹葉,照射在了王者身上。
唐生有點恍惚。就像舞臺上的一束光照在了主角身上,周圍都變暗了,現在的主角是這頭威嚴自立的狼,如天神般出現在林子里。
“它怎么不追了?”李蕭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好多了。
“不知道。”唐生也以為對方會撲過來,現實是,這頭狼一動不動地站在樹林里,又盯了大概半分鐘,狼突然轉過身,朝后面走去了,慢慢消失在綠林中。
“什么情況?幾個意思?”
“人家不追了,趕緊走吧。”唐生拍了拍李蕭的肩膀。
他發現這里有條小路正好通往清覺寺方向,他和李蕭回頭瞥了一眼樹林,離開了這片危險區域。
路上,李蕭又有點后悔了,“剛才我倆可以跟它斗一斗的,如果對方發起攻擊的話,你看哈,我們畢竟兩個人,它沒有同伴。”
“你覺得我們兩個可以把它打到夾著尾巴逃跑?”
“額。。。有點困難,不,應該不可能,它太大了,而且看起來真的很兇,它跑時簡直就跟幽靈一樣一聲不響,但移動速度賊快!”
唐生慶幸兩個人跑得及時,要是晚上幾秒,或者中途慢了半拍,那頭狼都極有可能撲倒他們。
“以后我可能有陰影了。”李蕭喘著氣,慢慢走著,“見到警犬,我估計會下意識地跑。。。”
“有可能。”
唐生的眼前又浮現出那頭狼的身影了。
他是人,有些東西,他也怕。
“不說它了,唐生,剛才我挖深了些,好像下面還有骨頭,沒來得及仔細看。”
“那片草地應該埋著很多死人。”
“我也有種感覺,奇怪就奇怪在連個墓碑也沒有。。。難道像小說里寫的那種,亂葬崗?”
聽著“亂葬崗”三個字,唐生莫名有種怪異的感覺。
他和李蕭決定去一個地方——墨村村委會。
村委會大樓靠近村子東面。
兩個人走進底樓大廳,幾個工作人員正坐在桌前熟練地敲擊著電腦鍵盤,看起來工作比較忙。
正好這個時候,一個微胖的中等身材的男人從二樓上走下來。
正是墨村村委會書記,聞建新。第一天來這里后,在關于蔣志堂不見了這件事上,唐生和他打過交道。
兩個人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這兩名來自H市的警察。
聞建新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唐生告知有事找他,對方請他們上樓聊,于是,唐生和李蕭一起跟著這位書記到了二樓書記辦公室。
“真是不好意思,剛剛派出所的同志打電話來,說路沒通,雨勢加大后搶修更有難度了,我正好想跟你們說這事呢。”聞建新客氣地倒了兩杯茶水,“唐警官,李警官,你們還得再呆上幾天,實在抱歉。。。對了,關于蔣志堂的事,可有什么線索了嗎?”
“暫時沒有。”李蕭喝了口茶,內心還在想著樹林里埋著的人骨,以及那頭冷靜威嚴的狼。
“這幾天蔣志堂的老婆林新蓮更著急了,村里有些人已經在傳蔣志堂已經死了,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唉。。。”
“聞書記。”唐生也喝了口茶,剛才那么一跑,確實有點渴了。他看到聞建新緊皺眉頭,心里也起了陰云,“有件事,我們要告訴你。”
“哦?什么事啊?”
唐生把樹林里遇到的事說了一遍。
“什么!你們挖開了那個地方!”聞建新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那片樹林有問題。”唐生盯著聞建新的臉部表情,繼續說道,“蔣志堂已經失蹤好幾天,任何奇怪或者可疑的人或事,都需要去弄清楚。”
聞建新聽完,慢慢坐了下去,右手按住了額頭。
“聞書記,我們也不是故意這么做的,如果你覺得不太好,還請見諒。不過樹林里埋著人骨,這事還是希望解釋一下。”李蕭的表情嚴肅了許多。
聞建新沉默半刻,抬起了頭,“好吧。。。”
他這時候拿起茶杯,微微地抿了口茶。
唐生和李蕭等待著他的回答。
“唐警官,李警官,既然你們已經看到了,我也不隱瞞了,這個事情說起來也是痛苦的。”聞建新放下了茶杯,搖了搖頭,“七十幾年前,正好民國時期,到處兵荒馬亂的,和其他地方一樣,我們墨村的村民能夠有飯吃有衣服穿就知足了,本來過得還行,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天好幾個村民渾身疼痛,都病倒了,沒過幾天就死了,后來又有好幾個人同樣的癥狀,再過幾天,村里大部分村民都得病了,大家這才意識到是一種瘟疫,傳播速度很快,而且癥狀都差不多,沒幾天就會斃命。當時沒有醫生,有人去過鎮上請大夫,可對方一聽是瘟疫就跑了,最后只能靠著一個懂點醫術的老村民每天召集還沒得病的人進山采草藥,給大家醫治,可這方子完全不起作用,僅僅半個月,整個村就死了一大半人,剩下沒生病的村民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親人朋友死去。生病的人中只有少數人活了下來,就這樣再過了一段日子,也是奇怪了,瘟疫竟然又慢慢消失了。活著的人為防止再有人染病,于是把所有死了的村民都葬在了那片樹林里,所以那里也是現在村中大部分人的祖墳,這事有點年紀的人也沒再細說了。”
原來是祖墳。。。
唐生心里有了愧意,剛才他們兩個人打擾到這些人的亡靈了。
所以,那長方形的草地下面埋著一具具尸骨,安安靜靜地長眠于此。
傷心之地。
李蕭突然覺得在樹林里的行為實在對不起那些亡者。怪不得墨村的人好像都不去寺廟后面,而他們第一次靠近樹林時,也被清覺寺里那個年輕僧人空明叫住了。之后便是潘雯,被周阿九發現后讓她趕緊回去。
“不好意思啊,剛才大不敬了。”李蕭向聞建新再次道歉。
“算了,不怪你們,你們又不知道。”聞建新搖了搖手。
“按照年齡推算,周阿九是不是當時瘟疫中活下來的孩子之一呢?”唐生想到了那張布滿溝壑的蒼老面容。
“對,他很幸運,而且也是現在村里最長壽的老人。其實,那個年代能活下來已經很不錯了,瘟疫這種事情擱現在也有可能死好多人,何況那會兒了,當時的人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后來明白了又沒有有效的法子,唉。”
一時之間,辦公室里安靜了下來。
聞建新又喝了口茶,低頭沉默著。
“聞書記,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唐生站了起來,又說了句“不好意思”。
“不知者不怪,而且配合你們警方也是我們應該做的。那還有什么事情嗎,唐警官?”
“暫時沒有,哦,剛才看到你們都在忙,先不打擾了。”
聞建新微微笑了笑,“我們這個村雖然小,平時雜事還是多的,你看我這也招待不周,那下次有什么盡管跟我講。”
“好,謝謝。”
唐生和李蕭走出了辦公室,聞建新將兩個人送到了底樓大廳門口,見兩個人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此時的唐生,回頭望了一眼村委會大樓。
李蕭問道,“怎么了?”
“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嗯,是有點。。。對了,你剛才沒提到那頭狼,你懷疑什么?”
“狼是夜行動物,而且一般生活在森林或者沙地,體型也不會很大,我們見到的那頭體型比一般狼犬大,白天出來,能追上我們兩個,然而最后又放棄了,更像是想趕走我們。我覺得這頭狼,應該有人馴養。”
“什么?你是說這村里有人養著一頭野狼?看護那片合葬地的忠實仆人?”
唐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現在,謎團更多了。
他望著遠處天際。
天邊有一大團灰色烏云緩緩飄過來,云團里,正醞釀著又一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