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穿著淡黃色的僧服，額頭上冒著汗，一臉驚悚的樣子，像是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見唐生扶住了他，嘴唇顫抖著開口了，“死，死人了！ ”

已經走出鋪子的李蕭和上官清也聽到了，立刻變了神色。

“誰死了？”唐生發現空明的手臂也在抖，可以感覺到他內心有多恐懼。

“林，林施主，她死了!”

“林施主？”李蕭沒有反應過來。

“林新蓮，蔣志堂的老婆！”空明急急說道，他盯著黑紗，忽然覺得剛才這個聲音有些耳熟，還有，近看這身形也不太陌生。

正當他又害怕又疑惑的時候，聽到了唐生的話。

“在哪里，帶我去！”

空明喘了幾口氣，沒多想便帶著唐生、李蕭往回跑。

上官清這時走進了鋪子，里面那兩個人也聽到外面人的話了，但沒聽清死的是誰，正想問上官清，她卻對陳小京說了句，“小京，你留下來照顧好潘雯姐姐，別亂走動！”

像是一個重要的任務一樣交給自己，陳小京什么也沒問，立刻乖乖地點了點頭。

上官清跑出了鋪子。

一旁的潘雯還想問清楚，陳小京拉住了她的袖子，“潘姐姐，我們還是留下來吧。”

潘雯看了一眼陳小京，又看著上官清遠去的背影，低頭想了想，她不再追問了，走出了鐵鋪。

一個身影再次鉆入腦海中。

錢都，他在哪？

…………………………………

唐生、李蕭、空明，還有之后跟上來的上官清，沿著河邊疾走。

沿路有幾個人還蹲在河邊石階上放著紙燈，不過越往遠處走，人越少，之后，已經沒人了。

連房屋也沒了，燭光也沒了。

只有靜靜流淌的河水，還有天上時隱時現的月光。

片刻后，空明終于停了下來，指了指前面不遠處。

“在，在那！”他站的地方昏昏暗暗的，周邊沒有亮光，他指的地方同樣昏昏暗暗的，只有一點月光透出云層，灑在了一處的墻面上。

順著空明所指的方向，唐生看了過去。

前方有面墻，就在他們右側的河邊上，而靠近河邊的墻面旁邊，似乎坐靠著一個人。

他往身上摸了摸，以為帶著手電筒，又想起在通道那邊已經換下了衣服，手電筒和手機已經被陳小京沒收，放進了藏好的包袱里。

正在這時候，上官清提著一個燈籠給了他，“唐生，早知道這樣我們就該拿個手電筒和手機進來了，唉，這里是古城，好像沒有現代照明設備，我拿走了鐵鋪旁邊桿子上掛著的兩盞燈籠，這給你。”

她說完，右手提著自己的燈籠往前走。

李蕭跟上了她。一般女生聽到死了人估計早跑沒影了，他表姐相反，上次面具兇殺案里，這貨見到死人后的心理狀態和他一樣算平穩。

這是基因遺傳嗎？李蕭想著，現在他表姐往前走，唐生沒有攔住，看來有了上次的案件經歷后，他是習慣了表姐的行事風格了。。。

唐生心里有點奇妙的感覺。不是因為上官清直接往前走，她不直接往前走那就不是她了。只是當她把燈籠遞給自己時，輕柔地說的話，讓他心里。。。他捏了捏燈籠的木桿子，和空明一起走了過去。

幾個人細看才發現，河邊確實有堵墻，垂直對著河往后延伸，大概十米左右便沒了，是面斷頭墻。

和河邊連接處的墻邊部分，有個女人。

她坐在地上，身體一側靠著墻面，穿著淡灰色的交領子漢服，一雙白色緞面的繡鞋，衣服上有一大片血色，脖子上有道血色的細長傷痕。

她的正前方有盞紙燈放在地上，原來應該是白色的燈，如今被一片紅色染去了部分。

她已經死了。

這張好看的臉也很熟悉，今天早上還在清覺寺里的盂蘭盆法會上見過。

它的主人叫林新蓮，已經失蹤了好幾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墨村人——蔣志堂的妻子。

空明哆哆嗦嗦地站著，沒說話。

其他三個人見到林新蓮的樣子，心里都有點難受。

認識了幾天，處的還不錯，一個柔聲細語的女人就這樣死了，明明早上還見過她，這種感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三個人蹲了下來，仔仔細細看了看。

“這脖子上的傷口是致命傷，兇器應該是把很鋒利的刀，頸動脈被割斷了。”李蕭認真檢查了一下尸體，嘆了口氣，“這么好看的女人，誰會下毒手？”

上官清打著燈籠繼續給李蕭照明，“這里荒涼沒人，大半夜跑這來做什么呢？”

她注意到了林新蓮正前方放著的染血紙燈，里面有根小蠟燭，燭芯沒點著。

這血燈在夜里看著更為詭異。

上官清有些明白了，“她來這放紙燈，可能一來是祭奠先祖，二來保佑她丈夫平安吧。”

“應該是的。”李蕭發現死者身旁還有一個火柴盒，搖了搖頭，“估計還沒來得及點燈，就被人一刀割喉了。”

他轉過頭，見身邊的唐生看著尸體一直沒吭聲，抬手在他眼前習慣性地晃了晃，“你有什么發現？”

“暫時沒有有價值的線索。”

“唉，她老公不見蹤影，現在她又死了，真是慘，要是這兩個人有子女，更慘。”

“等會兒找個地方，做下進一步的尸檢吧。”唐生沉著臉色，對李蕭說道。

“嗯。”

唐生站了起來，走到離他們幾步遠的年輕僧人，空明面前。

“你說說吧，具體什么情況？”

空明慢慢從剛才的驚嚇中反應過來，回憶了下，“大，大概半個小時前吧，我發現阿九爺不見了，就來找，而后看到阿九爺朝這邊走來，于是也跟了過來，但到這里又沒見到他了，我又往這邊走近了一段路，想再找找，畢竟他年紀大，腦子有時候又不清楚，大晚上的容易摔倒，可還是沒有見到他，反而，反而看到了她。。。這么多血，肯定沒命了，我嚇了一跳，趕緊跑回去，想告訴聞書記，沒想到撞到了你們。”空明合了合掌，低頭念了聲“阿彌陀佛”，忽然，他又抬頭，把手里的燈籠靠近唐生了些，“你的聲音。。。你是唐警官？”

“是我。”唐生摘下了黑色紗帽。

空明又被驚到了，“你怎么來這的！”他又轉過臉看向還蹲著的兩個人，“那是李警官和，和上官小姐？”

“呃，對。”李蕭這時候朝他撩起了黑紗。

“阿彌陀佛，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這個以后再說。”唐生望著周圍，黑暗又空曠，連吹過來的風都帶著一種幽靜陰冷，他接著問空明，“半小時前你和周阿九在一起？”

“哦，是的。”

李蕭見空明認出他們后，好像放輕松了許多，于是接著安慰他，“沒事，我們在，你具體說下吧。”

“好。。。師傅吩咐我照顧好阿九爺，我當時和他在一家茶館里喝茶，后來我去了趟廁所，回來時看到位子上沒人了，就出來找阿九爺。”

“你師傅，還有劉家人呢，在哪？”上官清捏了捏鼻子，也站了起來。

空明指了指一個方向，“在劉宅。”

“那邊？”

“對，離這不是很遠，劉家在城里也有宅子的。”

“那這里，有清覺寺一樣的寺廟嗎？”

“啊？”空明沒想到上官清這么問，搖了搖頭，“沒有，我們這只有一座佛寺，就是村里的清覺寺。”

唐生聽著，本來心里一直都是疑問，這下加上這起命案，又多了更多疑問，就像一團毛線，纏在一起找不出挑頭那根。

不過，再亂的線球，總會梳理個清楚，時間問題。

他暫時不想其他，專注在眼下這個兇案上，接著問空明，“你來這還有沒有發現其他人？”

“沒有，就林，林施主在這。。。”

“聽到什么聲音嗎？”

“沒有，就算有，我也沒顧上吧，當時被嚇壞了，只想趕緊叫人來。”

唐生回頭又看了眼尸體，接著朝斷頭墻走了過去。

沿著墻有條石板路，現在一片月光鋪灑下來，正好給墻和路添了更多光亮。

這是一堵灰色磚墻，在這應該有很長時間了。

他在尸體靠著的那部分墻面上認認真真查看了一遍，沉著臉色又往墻斷頭的方向走去。

大概十米左右就到了盡頭，他伸手摸了摸墻的斷層面，看著像是經過很久的日曬雨淋，自然斷裂。

他走到了磚墻的另一面。

外面沿著墻也是條石板路，再往遠處看，就是一片樹林了。

周圍除了風聲，偶爾響起蟲鳴聲。

他沿著外面那條石板路走過去，耳邊吹來略帶涼爽的風，他仔細瞧著四周，在墻的盡頭，他停了下來。

眼下所處的位置，透過墻體，對應的應該是尸體坐靠的位置。

他提著燈籠，看了一圈，沒什么發現。

他原路返回，來到了尸體那邊，再次蹲下來查看。

有陣風無聲地吹過來，風中帶著點淡淡的香味，不是草木香，像香水的味道。

這味道哪里來的？

唐生仔細聞了聞。

“你聞到味道了吧，她頭上的。”上官清又捏了捏鼻子。

前面她已經聞到了，但這種香味她不太喜歡。

唐生湊近林新蓮的頭發。確實是她頭上散發出的。

“洗發水味？”李蕭靠近點也聞了聞。

上官清不這么認為，“好像是一種特別的香油味，估計是抹著護發的。”

唐生又聞了聞，接著查看了一下。

“墻那面怎么樣？”李蕭問他。

唐生搖了搖頭，“沒什么，天色暗，看不太清楚，等天亮了再仔細看看。”

“嗯。我和表姐剛才在周圍瞧了瞧，也沒線索，腳印什么的你也看過了，好像沒有，就尸體這個傷口，我倒感覺兇手是個練家子。”

“肯定，而且下手干脆利落，是個狠角。”上官清在旁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