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九月十八日。這個章節(jié),致所有苦難過的國人們,也致敬所有逝去的英雄,不管他們、她們、它們是在光明下,還是在隱秘的黑暗中默默為國為民奮斗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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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警官!”
這時候鋪子外面,走進來幾個人,領(lǐng)頭的是劉常仁,跟著的是孫正,還有劉家的幾個傭人。
這幾個人進來前,唐生已經(jīng)把匕首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他怎么來了?”李蕭一聲嘀咕,然后就看到劉常仁的目光掠過了他們?nèi)齻€人,落在了長桌上,原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biāo)查g變得悲傷起來。
“這,是。。。”劉常仁走近長桌,眼睛直勾勾盯著被蓋了黑布的尸體。
唐生點了點頭。
“新蓮?”劉常仁掀開了黑布的一角。
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真的,真的已經(jīng)。。。”
“是的。”上官清看了眼劉常仁,感覺對方確實動了真情,不像假的。她又看向?qū)O正他們,“現(xiàn)在其他村民的情況是。。。”
孫正接過她的話說道,“已經(jīng)按照唐警官和老爺?shù)姆愿溃胰耸刈×顺抢锏某鋈肟冢迕駛冸m然還不清楚原因,但目前大家都呆在了城里,放心吧。”
“河邊那斷頭墻是古城最北面吧?”唐生問道。
“是的。”
“那里為什么沒有城門呢?”
“一直沒有的。”孫正接著回答他,“因為這座古城剛建的時候,當(dāng)時請了風(fēng)水先生查看了下,對方說那里不能建城墻城門,會影響城的整個布局,所以就沒有設(shè)置。”
上官清插了一句,“那邊連著外面的山林,現(xiàn)在沒人來守著。”
“是的,前面我們在安排人員去各個方位值守,通知這里的村民費了些時間,他們幾個正要過去。”孫正指了指身后幾個人,“少爺帶我們來這,剛巧看到你們在這個鋪子里,就先進來告知下。”
劉常仁這時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問唐生,“唐警官,聽阿九爺說,新蓮是在斷墻那邊被。。。是嗎?”
“對,周阿九說的沒錯。”
劉常仁又擦了擦眼淚,慢慢地將黑布蓋上了。
孫正和另外幾個人這時也看到了桌子上的尸體,他們的臉色也更不好看了。
唐生看著尸體,問,“劉先生,城里有沒有冰窖或者冰鋪之類的地方?”
“你是要。。。”劉常仁再看了眼林新蓮的尸體,他皺著眉點了點頭,“有一間售冰的鋪子,里面還有冰窖,也就是冰塊儲藏室。”
李蕭一聽,驚呆了,“竟然真有售冰的鋪子這樣的地方?”
“因為每年中元節(jié)天氣基本都很熱,即便是山里,也熱的,所以我們會提早儲藏冰塊,消暑或者做些冷飲,這鋪子本來就存在的。”
李蕭佩服。他還以為這個沒電沒網(wǎng)的城里,冰窖這種東西肯定是沒有的,沒想到還真被他表姐和唐生說對了。
唐生這時候點了點頭,“天是熱,我們暫時把死者放那吧。”
“哦,好的。”
于是,劉常仁讓一部分劉家傭人去了斷頭墻那邊值守,同時吩咐他們別亂走動,又讓剩下的人把尸體運到城中那間冰鋪。
他讓孫正先回劉宅照顧他父親,自己表示帶人去冰鋪那。
唐生給李蕭使了個眼色,李蕭明白這是讓他一起跟過去,正打算走,上官清輕輕跟兩個人說,她過去。
兩個人又想了下,點頭同意了。她現(xiàn)在和他們的同事差不多,甚至李蕭有那么一瞬間感覺他表姐已經(jīng)不是他表姐,是兄弟了。。。
唐生曾經(jīng)也自動把上官清等于同事這個公式代入腦子里,可他現(xiàn)在覺得,她比同事這層關(guān)系更親一點,而且自帶神秘體質(zhì)。。。
胭脂鋪外面,幾個劉家的傭人不知從哪里抬來一道門板,把尸體放了上去,算是弄了個簡易擔(dān)架一樣,而后跟著劉常仁和上官清朝遠處走去。
唐生站在鋪子門口,望著遠去的劉常仁和上官清,突然問了一句,“李蕭,我們前面懷疑周阿九,覺得他深藏不露,你現(xiàn)在覺得呢?”
“啊,就像你們想的,不排除這種可能了。我后來也仔細琢磨了下,你看哈,雖然這老頭九十多歲了,腿腳不是很利索,但也有可能是裝的,他這腦子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搞不好也是裝的,他是老了點,可他能制作出各種兵器暗器,確實是個人才吶。“李蕭順著這個思路越想越覺得自己分析的有點道理,“或許他有一身好功夫,平時裝瘋裝弱而已。”
唐生和上官清都想過這個情況,可如今他覺得,如果按這個推想下去,越來越復(fù)雜。
他對李蕭說道,“我現(xiàn)在去瀑布通道那,出去先報警,把情況說明下,你到周記鐵鋪看下陳小京和潘雯是否還在。”
“我去吧,你留下,咱們都小心點。”李蕭堅持他去瀑布通道那邊。
唐生只好點了點頭。
李蕭離開后,唐生來到了周記鐵鋪。
陳小京和潘雯在鋪子里,兩個人正坐在桌子邊上。
陳小京手里抱著還在睡覺的貓,眼睛有點腫。
潘雯似乎沒有困意,眼神里有一絲緊張。
她見唐生進來,立刻就站了起來。
“唐警官,你終于回來了,我們能回村里去了嗎,這兒怪,怪可怕的。”她咬了咬下唇。
“事情還沒有清楚,需要暫時呆在這。”
“。。。好吧。”潘雯臉色暗沉。
陳小京抱著貓,也站了起來,“哥哥,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城里不能回去嗎?”
“對。你們都好好呆著,仍舊不要對其他村民說這個事,自己也別多想。”唐生最后一句話算是安慰,其實他并不會安慰人,心里也依然有好多疑問,他只是盡量保持著冷靜。
“志堂叔叔不見了,嬸嬸又死了,真的是這樣嗎。。。”陳小京好像還是不相信,喃喃自語著,仿佛眼前出現(xiàn)了這對夫妻朝他微笑的畫面。
“真的。”
一個蒼老中帶點渾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三個人回頭,發(fā)現(xiàn)周阿九站在鋪子外面,一雙蒼老干癟的眼睛沒有神采。
他隨即走了進來,慢悠悠地來到桌邊,坐在了陳小京剛才坐的椅子上。
“阿九爺。”陳小京低著頭,輕輕叫了一聲。
潘雯一看是周阿九,立刻退到了唐生身后,似乎有點怕他。
“您念完經(jīng)了?”唐生打量著他。
“念好,回來了。”周阿九回答著,眼睛卻盯著唐生身側(cè)的潘雯,
“你怎么也在這?”
他露出有點驚訝又厭惡的表情。
這種神色,唐生第二次見。
第一次,昨天白天在清覺寺門外,周阿九攔著錢都和潘雯的時候。
“我們一起進來的。”唐生直截了當(dāng),見周阿九神色嚴(yán)肅,依然盯著潘雯,于是,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阿九爺,1943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周阿九身子一怔,眼中有種東西一閃而過,他突然咳嗽了幾聲,聲音像是一臺好久沒上發(fā)條已經(jīng)生銹的機器。
他沒有搭話。
“能告訴我嗎?”唐生繼續(xù)追問。沒進古城前,他和上官清大致推斷出1943年發(fā)生了慘絕人寰的日軍屠村,但終究只是自己的猜測,現(xiàn)在林新蓮死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必須要破解更多疑問了。
他希望周阿九能說出真相。
陳小京和潘雯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阿九的臉上。
周阿九的喉嚨里發(fā)出一點怪聲,他看了眼陳小京和潘雯。
唐生以為他介意陳小京和潘雯在場,“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說,阿九爺。”
“不用,你們都別走。”周阿九終于說話了,提高了聲音。
唐生往前走近一步,“您說吧。”
他身后的潘雯好像在害怕周阿九,站在原來的地方,一動都沒動。
“1943年,你為什么會問1943年發(fā)生了什么?”周阿九問著唐生。
“您有把刀,刀面上刻著周記鐵鋪(民國三十二年),民國三十二年也就是1943年。您把這把刀放在廂房里,我想它對您應(yīng)該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吧。”
“你在清覺寺那邊發(fā)現(xiàn)它了?”
“不好意思。”
“無妨。”周阿九擺了擺手,他的眼睛好像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別人無法透過它,“民國,那個時候天下都亂了,很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過得很艱難。我們墨村雖說不算富裕,但遠離城市,在深山里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基本沒有外人知道。可是,世事難料,1943年這年夏天,村里突然來了一隊日本兵,他們在村里殺人放火,當(dāng)時我還只有十幾歲,被我父親藏了起來,而后我親眼看到父親提著年初剛鑄造的那把刀沖了出去,也殺了幾個小鬼子,可刀哪抵得住一支支槍啊,我父親最后死了,身上被戳了好幾個窟窿,全是血。。。”周阿九的眼眶有些濕潤了,有種思念藏在了眼瞳里。
陳小京的嘴唇抖了下,“那,其他人呢?”
“大家伙兒和這幫鬼子拼了個你死我活,我當(dāng)時很害怕,可父親就這樣眼睜睜?wèi)K死,我恨透了這幫鬼子,最后我也沖了出去。”周阿九好像沒聽到陳小京的話,自顧自接著回憶,“后來村里大部分人都被日本鬼子捆了起來,有些人直接被砍了頭,有些被刺刀刺成了肉糊,還有些被硬生生活埋了,還在他們的頭上刺出血洞,血像噴泉一樣從土里涌出來。。。這幫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唐生和其他兩個人依然沉默地聽著。
周阿九說到這,略微轉(zhuǎn)過了臉。
唐生發(fā)現(xiàn)他正悄悄地抹去了眼角邊的眼淚。
“阿九爺,您剛才說大部分人,那另外的村民呢?”陳小京又輕輕地問了句。
“村里除了一些在外面謀生和當(dāng)時去深山里砍柴采草藥的人外,其他人都被鬼子殘忍地殺死了。我也被鬼子砍了一刀,一下就倒在了血河里,我以為自己肯定會死,后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約感覺有人抓著我的肩膀,我睜開了眼睛,看到幾個村民正朝我大喊,喊什么我聽不清,而后就昏了過去。等我醒來才知道,我沒有死,當(dāng)時被砍了一刀,但只是暈死過去,救我的人是從山里砍柴采藥回來的那些村民,其他留在村里的人全都死了,死得太慘啊。。。”周阿九說到這里,睜大了眼睛,急促地喘了幾口氣,似乎他描述的景象正在他眼前重新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