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又問，“那你吃過她做的花團嗎？”

空明搖了搖頭，“沒有，新蓮嬸每年都會多做些花團，然后給我師兄空凈，空凈再送給阿九爺吃，我自己吃的都是寺里做的花團。哦對，在這之前的那年中元節，我有機會的。”

“有機會？”

“對，就是新蓮嬸第一次送花團到寺里的那年中元節，她帶了自己做的花團來寺里，那會兒我師兄不在，她看阿九爺和我都在，就從食盒里拿了個團子想給我吃，可惜阿九爺連著咳嗽打噴嚏，我忙著照顧他，沒吃上。現在，再也吃不到了。”

“連著咳嗽打噴嚏？”

“嗯。”

唐生看了眼鋪子里的周阿九，他仍然閉著眼睛，嘴巴像蟲子一樣蠕動著，不清楚在念什么經。

“估計還得好長時間才會睜眼。”空明也看著周阿九，眼中充滿佩服，“有時候我們覺得阿九爺才是真正的出家人，他十分虔誠。”

“和他經歷有關吧。”唐生回過頭，“空明，有個問題要問你。”

“好的，唐警官請問。”

鋪子里，周阿九仍舊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不動，外面兩個人，連同這座城里的其他人，好像都和他不在同一個空間。

時間在一分一分過去，周阿九像尊雕像一樣不動如山，只有嘴巴在張張合合，他似乎在和神靈對話，外界的一切聲音都與他無關，包括過了好一會兒突然響起的貓叫聲。

“喵——”

胖乎乎的黃貓圓圓，悄無聲息地跟著它的主人到來，在主人和鋪子外面兩個人打招呼時，它熟練地跳過門檻，在鋪子里轉來轉去，像是一位老熟客。

周阿九依然沒睜眼，好像壓根沒聽見這只貓的動靜，接著念經。

和空明聊完，唐生本想去陳小京在這里的家的，沒想到他帶著他的貓來了。

“來看阿九爺？”唐生問他。

陳小京點了點頭，“昨天阿九爺氣色不太好，我回去跟我爸媽說了說，我爸媽也讓我今天來看看他。”

“沒事。”空明朝陳小京笑了笑，“昨晚他很早睡了，今天起來好多了。”

“嗯，那就好。”

“渴了。”鋪子里，周阿九突然說了一句，眼睛還閉著。

“失陪了。”空明走進鋪子，給周阿九倒水去。

“唐哥哥，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陳小京的眼里有一絲期盼。

不過唐生的回答讓他失望了。

“我們暫時出不去，瀑布那邊損壞的機關劉家還在修復，需要時間，等等吧。”

“哦。。。姐姐呢？“陳小京發現一直和唐生他們一起的上官姐姐不在。

“在劉家。”唐生知道對方指的姐姐就是上官清。

陳小京看著唐生，似乎也沒看他，像在躍過他想著某個地方。

也許，還有某個人。

唐生腦子里浮現出上官清的臉來。十八歲的少年，嗯，長大后也必然是個大帥哥，現在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這幾天他對上官清好像。。。

“其實按年齡，你應該喊她姑姑。”唐生的語氣平平淡淡。

這語氣里還透出點奇怪的味道。陳小京皺了皺眉。姑姑輩。。。

有了這樣的輩分，該會有所收斂吧。唐生心里想的，根本沒經過他的大腦。

他見陳小京沒什么話說了，干站著，倒是他的貓悄悄走過來，蹲在他腳邊“喵”了幾聲。

“它怎么了？”唐生靠近這個毛茸茸的家伙。

貓，果然都很可愛。

陳小京蹲下來，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花團，“它又餓了。”

唐生以為他會拿出一條小魚干，沒想到是墨村人吃的花團，他皺眉，“貓是食肉動物，也吃這個？”

“魚肉餡兒的。過中元節我們會吃花團，我家的貓也不例外，這是我媽給它包的魚肉餡花團，它每年都吃。”

“貓也過中元節？”唐生蹲下來，仔細瞧了瞧。

這團子的外表和平常的花團一樣，就是稍微小了一點。

貓從陳小京攤開的手掌里叼起花團，放到了地上，在旁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從咬出的缺口看，里面的確包著魚肉。

“反正圓圓是我家一份子，它過的。”陳小京回答。

“喵—“貓在這時候叫了一聲，好像在對主人說，”是的。”

一只神奇的貓。

唐生一想到是它引他們幾個人發現通道進了古城，心里對它佩服了一下。

陳小京摸了摸貓的耳朵，“圓圓，慢慢吃，它沒進來，這次不會和你搶的。”

唐生有點好奇，“它是誰？”

“哦，就小晴家的那條黃毛矮腿狗，它有時候會和圓圓搶吃的，別看它小小的，超級兇，村里只有一個人能降服它，圓圓也有點怕它。”

黃毛矮腿。。。唐生想了想，他好像在村里見過這狗幾次。

狗和貓搶食，倒也挺厲害的。。。

唐生看了一眼正盯著自家貓的陳小京，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寵愛，還有一絲未成年的稚嫩。

人和動物之間的情感有時候更真摯純粹。如果在古城里被困一輩子，或許陳小京也會守著這只貓一輩子。

唐生竟然有了點多愁善感，他也摸了摸貓的耳朵，站起身來。

鋪子里，空明已經給周阿九倒了碗水喝。

他喝了幾口后，接著閉著眼念經，像一位與世隔絕的參禪僧人。

唐生打算離開，他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住了，回頭看著正摸著貓的陳小京。

“怎么了？”陳小京站了起來，問道。

…………………………………

劉宅

潘雯跟著劉家的一個傭人走在七拐八彎的走廊里，她的腦袋慢慢開始有點暈了。

昨晚，她睡在古城里的錢都家里，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正在城中散步，街上人有點多，依然穿著古裝，賣東西的吆喝聲，大人看管小孩的吵罵聲，馬車經過的車轱轆聲，讓這座古城有了生活氣息。

而她，走在街上欣賞著四周，突然，她走到了戲臺子那邊，臺上有人穿著戲服，抹著濃妝咿咿呀呀地哼著從來沒聽過的曲子，而且歌詞完全聽不懂，臺下觀眾倒是聽得很入神，這其中，她發現了兩個人的身影，一男一女，女的依偎在男的懷中，兩個人笑得甜甜蜜蜜，看著臺上的戲子舞動長袖哼唱，儼然一對小情侶的模樣。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擦了擦眼皮，再看。

這兩個人，正是錢都和劉玉兒。

她跑了過去，想問個明白，可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詭異地朝她笑。

而后，身邊人也齊齊看向她，也笑了，同樣詭異，就連臺上的戲子也不唱戲了，朝她露出更可怕的笑容。

在那一刻，她醒了，知道是夢，但心里一直像被石頭壓著，就這樣失眠到了早上。

她慢慢壓不住心里的思緒了，趁著錢都和他父母在聊天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后竟然來到了這里的劉宅。

她知道宅子是劉家人住的，還是錢都告訴她的。

宅子建的和村里的劉宅一樣精致好看，果然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她站在大門口想了幾分鐘，她想到了昨天撞見錢都和劉玉兒在聊天，又想到了昨晚的夢，她便不由自主地上前去敲門。

她想見劉玉兒。

有種女人的直覺，劉玉兒應該對她隱瞞了什么。

開門后，一個傭人問她什么事情，她說要見劉玉兒，傭人看了她幾眼，便帶她進門，之后見到的除了亭臺樓閣水榭，就是這些彎曲延伸的走廊。

在她快被繞暈的時候，傭人把她帶到了一處精致的小園子。

劉玉兒正坐在園子的四角亭里，好像在發呆。

她一身淺綠色漸變衣裙，皮膚和昨天見到的一樣白皙透亮，烏黑的長發用木簪在后腦勺挽了個發髻，有幾縷碎發隨風粘在了她精致的臉上，配上亭子外的花草樹木，美得像一幅工筆畫。

傭人離開后，潘雯沿著鵝卵石鋪成的蜿蜒小路，走進了四角亭。

“劉小姐。”

劉玉兒似乎才發現她，有點驚訝，“潘小姐，你怎么來了？”

“哦，昨天見到劉小姐你，覺得投緣，所以想找你聊聊天。”潘雯心里依然被一塊石頭壓著。

“這樣。。。”劉玉兒微微笑了笑，“我剛才還以為你要找唐警官他們呢，行，反正我也沒什么事情可做，隨便聊聊吧，你坐。”

潘雯坐在了石凳上，面前是一張比她好看也更加精致保養的臉蛋，應該是因為傳統節日中元節的原因，臉上只有一點點妝容，花瓣一樣的嘴巴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她是個女人也覺得劉玉兒好看，她要是個男人，可能也會和其他男人一樣愛慕她甚至喜歡她。

瞧著這張臉，潘雯又想起了昨晚的夢，有點過于真實了些，以至于現在都忘記不了。

“怎么了？你臉色不太好。”劉玉兒覺察到了她的異樣。

“昨晚沒睡好，有點累。”

“啊，那今天中午可以補個午覺，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女孩子對自己都要好好的呢。”

“嗯。。。”潘雯看了看四周。景色雅致，現在還不到正午，天氣不算熱，時而有風吹過，能讓人感到一點涼爽。

只是一個園子就布置的這么好看，還有剛才經過的雕刻精美花紋的走廊，幾處典雅的院落屋子，這樣有錢的宅子，她是幾輩子都擁有不了的。

而眼前人，好像天生就比很多人優越，住的，穿的，還有，長相。

“你剛才過來肯定覺得頭暈吧。”劉玉兒正看著她。

潘雯有點失神，很快意識到了，“對，頭暈。”

“暈是正常的，我從小住在這種古宅里，剛開始也頭暈，我們家走廊太復雜，跟個迷宮似的，不過呆的時間久了走習慣了，慢慢就會適應的。”

“為什么要有這么多走廊呢？”

劉玉兒面前是一張好奇的臉，一雙看不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