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脈動，像一顆遙遠星辰的心跳。

楚星河站在天機閣最高的摘星樓頂，寒風裹挾著細碎的冰晶拍打在臉上。他的傷勢還未痊愈，但體內那股新生力量已經能夠支撐他行動自如。老羅取回的包袱就放在腳邊，里面除了一套換洗衣物，只有一本破舊的筆記——父親楚江寒的手札。

他翻開筆記泛黃的紙頁，指尖在某個殘缺的卦象上停留。這個卦象很特別，上艮下坎，山上有水，是《易經》中的“蹇“卦。但父親在旁邊用朱砂添了一筆，將坎卦中間那根陽爻改成了陰爻，變成了一個不存于世的卦象。

夜空中，北斗九星的位置已經發生了微妙變化。搖光星偏離了原有軌跡，正緩緩向開陽星靠近。楚星河能感覺到，銅錢上的九個光點也隨之變得活躍，在掌心微微發燙。

“果然來了。“

老羅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鐵匠肩上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血腥味混合著鐵銹氣息撲面而來。楚星河沒有回頭，他的目光依然鎖定在搖光星上。那顆星辰今晚格外明亮，周圍環繞著一圈不祥的紅暈。

“玄天宗的暗哨？“

“打發了三個。“老羅把布袋扔在地上，發出金屬碰撞的悶響，“剩下的學聰明了，躲得老遠。“

楚星河終于轉過身，月光下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銳利。他注意到老羅左臂新增了一道傷口，深可見骨，卻沒有流血——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金色。

“你碰上了什么東西？“

老羅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玄天宗的'金傀'，有點意思。“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扔給楚星河，“看看這個。“

皮囊里裝著一塊晶瑩的碎片，像是某種法器的一部分。楚星河剛觸碰到碎片，額間的金紋就傳來一陣刺痛。碎片內部隱約可見細密的金絲，排列方式與銅錢上的紋路極為相似。

“從金傀核心取出來的。“老羅啐了一口，“那群瘋子，居然把活人煉成了鑰匙。“

楚星河的手指微微收緊。碎片邊緣鋒利，割破了他的皮膚，一滴血珠滲入其中。剎那間，碎片中的金絲瘋狂扭動，組成一個微型的星圖——正是三日后九星連珠時的天象。

他忽然明白了玄天宗的計劃。蕭無涯不僅想要天機閣，更想搶先進入星墟。那些金傀，恐怕都是為了開啟星墟之門準備的“活鑰“。

“我們得提前行動。“

老羅的獨眼瞇起：“你的身體撐得住？“

楚星河沒有回答。他取出銅錢放在父親筆記的那個變異卦象上，兩者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筆記空白處突然浮現出幾行隱形的文字，墨跡如血般殷紅：

“星非星，鑰非鑰，九為數之極，一為道之始。“

老羅湊過來看了一眼，眉頭緊鎖：“這什么意思？“

楚星河合上筆記，望向夜空。搖光星又移動了幾分，與開陽星幾乎相連。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新生力量正在與星辰共鳴，像是一條沉睡的星河正在蘇醒。

“意思是，我們都被誤導了。“他輕聲道，“九鎖連心陣需要九把鑰匙，但星墟之門，只需要一把。“

老羅的呼吸明顯一滯。作為曾經的鬼手羅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信息的價值。三百年來，各方勢力都在搜尋九把鑰匙，為此掀起無數腥風血雨。如果楚星河所言非虛——

“你確定？“

楚星河抬起手，銅錢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九個光點中的四個已經穩定亮起，其余五個則明滅不定。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那些閃爍的光點始終圍繞中央那個最初亮起的光點運轉，如同眾星拱月。

“閣主用性命驗證的。“他指向中央光點，“這才是真正的星鑰，其余八個都是幌子。“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吹得兩人衣袍獵獵作響。遠處傳來隱約的鐘聲，天機閣的警鐘——玄天宗的人開始行動了。楚星河收起銅錢和筆記，轉身看向老羅。

“我需要你幫我爭取一晚時間。“

“去哪兒？“

“藏經閣地下的'無字碑'。“

老羅的臉色變了。無字碑是天機閣禁地中的禁地，據說碑下鎮壓著上古魔物。歷代只有閣主才能進入，擅入者必遭不測。

“你瘋了？那地方——“

“是星墟的投影。“楚星河打斷他，“或者說，是一扇'后門'。“

老羅的獨眼死死盯著楚星河，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片刻沉默后，鐵匠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

“好！老子就陪你瘋這一回！“他一把扯下身上的皮襖，露出布滿傷疤的胸膛，“不過小子，你要是死在里面，我可不會給你收尸。“

楚星河微微一笑。他從包袱里取出一件灰布長衫換上，又將父親的手札貼身收好。當手指觸到最后一頁時，他停頓了一下——那里有一行新浮現的小字，墨跡還未干透：

“星落之時，切記回頭。“

這字跡不是父親的。

是閣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