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巔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卻無法冷卻巨石上沸騰的星圖。
楚星河站在星圖邊緣,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它們不再是半透明的能量體,卻也不完全是血肉之軀。皮膚下隱約有星光流動,每一次心跳都會在指尖帶起細小的光點。
九粒血晶已經完全融入星圖,化作九顆微型星辰在石面上流轉。它們沿著既定的軌跡運行,偶爾交匯,迸發出刺目的光芒。楚星河注意到,這些軌跡與父親殘缺棋盤上的布局一模一樣。
“這就是星井的真實面貌?“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山巔回蕩,卻意外地帶著某種金屬質感,像是青銅鑰匙相互碰撞的余韻。無人應答,只有風聲嗚咽著掠過巖石縫隙。
巨石中央突然凹陷,形成一個碗狀的容器。星圖中的九顆微型星辰同時向中心移動,在碗底匯聚成一團銀藍色的液體。液體表面不斷浮現出各種畫面:天機閣的觀星臺、昏迷的老羅、化作棋子的銀狐......甚至還有莫無涯和阿竹焦急搜尋的身影。
楚星河蹲下身,手指懸在液體上方。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龐大能量,那不是普通的靈力,而是更為純粹的星髓——星辰的生命精華。一滴就能讓凡人脫胎換骨,一碗足以重塑山河。
但父親的話在耳邊回響:“完全的回歸意味著放棄肉體。“
他收回手指。星髓固然珍貴,卻不是他此行的目的。目光掃過星圖邊緣,那里刻著一圈細小的符文,形狀與青銅鑰匙上的紋路極為相似。
楚星河從懷中取出那枚黑玉棋子——老羅留下的天璇星鑰。棋子剛接觸到巖石表面,就自動滑向星圖的天璇位,嚴絲合縫地嵌入其中。
星圖驟然亮起。天璇位對應的血晶星辰與黑玉棋子產生共鳴,一道銀光沖天而起,在夜空中勾勒出天璇星的輪廓。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九道星光接連亮起,北斗九星的全貌在夜幕中清晰可見。
最令人震驚的是,原本應該已經偏離的熒惑星,此刻竟詭異地回到了北斗環繞之中。它散發著不祥的紅光,像是一滴血落在銀緞上。
“果然如此......“
楚星河終于明白了閣主的布局。九鎖連心陣從來不是為了阻擋熒惑,而是為了將它固定在特定位置。三百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對弈,實際上是在調整星辰軌跡。
星圖中的液體突然沸騰。銀藍色的表面浮現出一幅新的畫面:玄天宗禁地深處,一口相似的星井正在開啟。井邊站著金袍人——或者說,占據蕭無涯軀殼的那個存在。他手中捧著一枚血色玉佩,正是當初被神秘人搶走的那枚。
“晚了半步。“
楚星河下意識摸向腰間,才發現青銅鑰匙已經分解。現在他唯一能用的,只有融入體內的九粒血晶。他凝視著沸騰的星髓,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
如果星髓能夠重塑肉體,那么是否也能......
沒有猶豫,他將雙手浸入液體。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皮膚,順著經脈流向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這種痛苦遠超肉體極限,卻奇妙地無法使他昏迷。
星髓在改造他的身體。不是強化,而是返璞歸真。皮膚下的星光逐漸內斂,眼中的異彩慢慢消退。當最后一絲星髓被吸收時,楚星河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貌——除了眉心那一道淡淡的金紋。
巨石突然裂開。星圖中的九顆星辰飛起,環繞在楚星河周圍。它們不再是血晶形態,而是純粹的光點,每一顆都蘊含著對應星辰的力量。
遠處傳來破空聲。楚星河轉頭看去,一道金光正從玄天宗方向疾馳而來,速度快得驚人。金袍人顯然感應到了星井的異動,正在全力趕來。
時間不多了。
楚星河伸手觸碰天璇星的光點。光點順從地落入掌心,化作一枚銀色棋子——與銀狐所化的那枚一模一樣。其他光點也依次轉化,最終在他手中組成一副殘缺的星棋:北斗九星缺了天樞和搖光。
“還差兩枚......“
他看向玄天宗方向。金袍人已經清晰可見,星辰組成的雙眼在夜空中如燈塔般明亮。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身后還跟著十二道金光——全新的金傀,每一個散發的氣息都不弱于元嬰修士。
楚星河低頭看向裂開的巨石。裂縫深處,一口真正的井若隱若現。井水漆黑如墨,卻映不出任何倒影。這就是傳說中的星井,通往星墟的入口。
井邊放著一塊青石板,上面刻著簡短的銘文:
“以星為引,以血為橋。“
這八個字讓楚星河渾身一震。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從腰間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入井中,卻沒有激起任何漣漪,而是直接被黑暗吞噬。
一滴、兩滴、三滴......
當第九滴血落入井中時,異變陡生。漆黑的井水突然沸騰,無數金色光點從中升起,在井口形成一道光幕。光幕上浮現出星墟內部的景象:浩瀚的虛空中,無數金色光點如魚群般游弋。它們不是混亂的,而是遵循著某種奇特的規律,組成龐大的立體陣法。
陣法中央,懸浮著一口水晶棺。棺中躺著的人讓楚星河呼吸停滯——是閣主。
不,不是完整的閣主。這個“閣主“年輕許多,眉心也沒有金紋。他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掌心中捧著兩枚棋子:一黑一白。
金袍人的氣息已經近在咫尺。楚星河能感覺到狂暴的星力如海嘯般壓來,十二金傀組成的殺陣封鎖了所有退路。
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縱身躍入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