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依姐小心翼翼的朝我這邊坐了過來,她將我的手握在她有些發涼的手心里
“秋秋,阿斯罕與瓦圖特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聽了曼依姐的話,我松了松身子,剛才砰砰跳心輕松了一些,我回握住她發涼的指尖
“他們肯定會回來的!”
外面呼嘯的聲音漸漸減小了,飄著的雪也少了些,我們都放松了
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著他們
關于阿那這個名字我一直都心存疑惑,阿那與阿斯罕到底有什么不同
“曼依姐,阿斯罕與阿那都是他的小名吧!”
曼依姐聽到這話眼神定了定,隨后像交代什么大事一般的看著我
“阿那,這個名字是他的小名,只要是認識他的一般都會叫這個名字,但阿斯罕...”
曼依姐眼底有些淚光,在昏黃的燈光下整個人很溫柔
“阿斯罕啊!我已經好多好多年沒有叫過這個名字了,這是我母親給他起的小字,我們以前都是叫他這個的,自從母親去世阿那便不讓別人叫他阿斯罕,所以我已經很久沒有叫過阿斯罕了”
曼依姐說話的語速提上了些,漢語說的要比上次流利的多
我輕拍著曼依姐的手,看著她如釋重負的樣子,這事情是沒有機會說與別人聽吧
曼依姐很高興,她笑著說:
“秋秋,真的很感謝你,是你讓阿那對過去不再逃避,當第一次聽到你叫他阿斯罕的時候我很開心”
“這不是我的功勞,阿斯罕他一直都很勇敢”
阿斯罕他一直都是草原上最勇敢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現在的他我不敢放手,他是很好的人,是最忠誠的人
剛才積攢的暖意被吹進來的一絲寒風給打散,又刮大風了,不知道阿斯罕怎么樣了,剛才放松的心又提了起來
外面呼嘯的風在我的耳邊極速放大,身上不由的打著寒顫,我掀開門簾,向外走去,白茫茫的大霧中埋伏著寒風,一陣一陣的將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吹的緊繃,額頭像是有無數根針刺入一般,我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看著前面的白霧,白霧那邊的阿斯罕還安全嗎?
放在門簾上的手不禁握緊,將門簾捎放下點,至少屋內的氣息是溫暖的,四面八方吹來的風,讓我愈發緊張,手指和皮膚已經沒有了知覺,只能在心里不斷的祈禱著我的阿斯罕他能平安回來
曼依姐向這邊走過來
“秋秋,別擔心,一會我們就去找人幫忙”
我轉過身朝曼依姐點了點頭,現在最不該著急的就是我們,我們一旦亂了陣腳,他們出事的話,我們也就幫不上忙了
我慢慢平靜下來,可是心臟還是砰砰直跳,像要跳出來般,寒風呼嘯的聲音也蓋不住,正欲關上簾子,聽到了一絲人聲,我猛的將簾子拉開,那人聲漸漸的越來越強,漸漸聽清了白霧里的聲音說的蒙語那就是瓦圖特大哥了,曼依姐也聽到了,她將簾子掀到最大,急忙跑了出去,我這才看到,外面的大雪深度已經能把整個腳包住了
白霧那邊的人出來了,滿身的雪,臉上已經看不出表情
看瓦圖特大哥后面沒有阿斯罕的身影,我小跑過去
“大哥,阿斯罕呢,他回來了嗎?”
瓦圖特大哥聽不懂我的話,曼依姐急忙將話頭搶過去,用蒙語說著,我看著瓦圖特大哥臉上擔憂又愧疚的表情,心里越發害怕,曼依姐向我說著話,我什么都沒有聽到只有聲音在耳邊環繞,我緊緊的盯著白霧,突然濃濃的白霧里恍恍惚惚的移動著一個黑影,很緩慢,但從那身形看來,就是阿斯罕,我小跑過去,穿入白霧,直撲入那人懷里,感受到他沒有防備的往后倒退,聞到他的氣息,阿斯罕將我移開懷中
“秋秋,身上涼”
看著阿斯罕的睫毛上粘上了雪,頭發上也全是雪,我用手心將他臉上的雪掃走,一瞬間融化在了手心里,阿斯罕全身上下都是冷的,他還露出微笑告訴我說不冷
我拉著他的手,朝蒙包走去,一路上他不敢靠我太近,我總是想依偎著他
曼依姐點了火爐,阿斯罕將身上染雪的衣服脫了下來,換上了蒙腹,藏藍色的,腰間與袖口都是收緊的,肩膀處繡著騰云
這身衣服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穿,阿斯罕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朝我這邊走過來,將我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便將我一把攬入懷里,摟的緊緊的,感受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我依偎在他脖頸處,臉頰貼著他裸露著的脖子
他悄悄的撫摸著我的背部重復著一下又一下
“我剛才沒抱夠,現在可以了”
我抬頭看著他,他心疼的揉著我的臉頰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次去倒是沒有白費,羊找回來了”
我緩緩搖頭
“沒有,不用說對不起,羊找回來了就好”
阿斯罕將我的臉輕放到原來的位置,將我再次擁抱在懷里
曼依姐端著兩杯熱奶茶過來
“來,暖暖身子”
我們圍著桌子坐,桌子很小,足夠四個杯子放下的面積,我接過杯子,玻璃杯口飄著熱氣,升騰的熱氣溫暖了這一處
曼依姐說:
“阿那,辛苦了!”
“辛苦的人是他,不是我”
阿斯罕說完便將視線移到了別處后又說:
“羊也是他帶回來的,而且當時他迷了路,差點就留在那了”
阿斯罕小心的抬起頭看著曼依姐,曼依姐臉上倒沒有太多的擔心
反而一臉擔憂的看著阿斯罕
“阿那,你呢,沒事吧,有沒有身體不舒服?”
阿斯罕一愣,像是被曼依姐對瓦圖特的態度震驚
“他”
說著便朝著瓦圖特走過的方向指去,瓦圖特是曼依姐從小就喜歡的男人,可很遺憾,瓦圖特不喜歡曼依姐,他很自私,所以阿斯罕一直都不喜歡他,但他們的過去我不了解,中間總總都不是我們外人可以揣測的
曼依姐看了看外面,這才意識到瓦圖特已經走了好一會了
“阿那,你和秋秋先在這里,我去看看,要是餓了就去柜臺上拿吃的”
說著曼依姐便起身離開了蒙包外面的大雪還是依舊,掀開簾子寒氣還是會快速的闖進來,雖阿斯罕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但我心里卻一直沒有平靜下來
“阿斯罕,下次......”
不知道我有沒有權利同他講不讓他去做那么危險的事情,可他不可能不去,草原是他的家,羊兒是他的朋友,我沒有權利阻止
男人聽了我半截的話,隨即開口笑了出來,胸腔有頻率的顫動
“秋秋,還有下次啊!我這次都快回不來了”
我吃驚,不知道他會將自己回不來了的話說那么輕巧,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一樣,我有些氣惱
“那你就不知道我還在家,我等著你呢?再說了那么危險你有點安全意識嗎?”
見我微皺著眉頭,阿斯罕收起了剛才嬉皮笑臉的態度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家里還有你,我不可能不會回來的”
在他說這話的同時,臉上不覺間爬上了緋紅,隨著舒緩了眉頭
“那你下次,不....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先考慮一下自己再做這些事情”
“嗯,好我以后一定會的”
阿斯罕將我的手握住,我們相互依偎在火爐旁,手上的身上的溫度和鼻子里的氣味全都在提醒著我他在,他一直都在我身邊,心里才踏實了下來,不知道在這自由的草原上沒了他會變得多孤獨
“阿斯罕,你小時候開心嗎?”
我悄悄的提起這個話題,不知道阿斯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開心,你呢,開心嗎?”
“嗯,開心”
阿斯罕揉著我的頭發
“秋秋,我想告訴你,其實之前我一直沒有機會將我過去的事講給你聽,現在我告訴你,你愿意嗎?”
我從阿斯罕懷里坐直了身子,轉過身面對著他,這是他的故事他的過去我要好好聽
“好,我愿意”
我們十指相扣,我們一起面對過去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只有六歲,我的額吉就生病了,我年紀小以為那只是像感冒一樣不嚴重,可隨著額吉的病情慢慢惡化,她從一開始的嘔吐到后來吐一些血......”
阿斯罕聲音哽咽起來,我輕附著他的臉龐,他有些柔和的面頰上微微皺起眉頭
“阿斯罕”
我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
阿斯罕平靜了些
“一年后,我們便給額吉辦了葬禮,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沒再讓任何人叫過額吉給我起的名字”
阿斯罕接著又說:
“現在不同了,有了你,我以前那些黑暗的角落現在都變得明亮了”
阿斯罕的過去我不能參與,可他的現在以后都會有我,也一直是我
“阿斯罕,你以前是什么樣子的,可以和我講講嗎?”
阿斯罕重新將我攬到懷里,耳朵靠近阿斯罕的心臟,如同面前火盆里的火苗一樣,跳動的勃勃生機
“當然可以”
阿斯罕講了很多,我亦聽了很多,從那么全身上下充滿力量充滿希望的人身上看出黑暗的地方可是很難的,阿斯罕每天好像都有用不完的力量,好像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是別人一樣,說出來的話好似在講一個小故事,阿斯罕的童年過得是不開心的,一點都不開心
“阿斯罕,我把我的小時候講給你聽,好嗎?”
………
阿斯罕說我填滿了他內心那一處裂痕,他現在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