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里是一個展覽嗎?”穿著黑白漏肩連衣裙的小姑娘推開了西班牙駐上海領事館的玻璃門,怯生生地問道。
因為門口的三具充滿畢加索式藝術氣息的透明人臉,唯諾決定走進去碰碰運氣。
“是的,歡迎進來參觀!”一個估摸著六十多歲的爺叔和藹可親地在前臺說道。
“那在哪里購票?”唯諾欣喜若狂地推門而入。門口的人臉基本可以敲定這里面的展質量一定不低。
“免費的!我們這里都是免費,樓上還有圖書館的,書隨便借啊。”
“都是西班牙語嗎?”
“那當然了啊,我們是西班牙領事館嘛”
“那抱歉了,我不懂西班牙語。我先去看看展。方便問問,這個展主題是什么嗎?”
“啊,是什么畢什么鎖啊。反正是西班牙很有名的一個藝術家的照片展。就是很多攝影師拍的他。”
經大爺這么通俗易懂的一番解釋,唯諾帶著絲毫不猶豫的心走進了展廳。
展廳面積不大,墻上掛滿了關于畢加索的一切。從童年到老年,從婚禮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展廳還有幾個沙發座,供觀展人休息。
唯諾很認真地看著這個屬于西班牙藝術界神話的一切。他是個敏感的,但卻才華橫溢,善良的,但卻難以讀懂的藝術家。墻上有一個名人留下的一段話,深深鐫刻在了唯諾的腦海里:
大體意思是:照片總是更為真實的表達載體。如果通過文字去了解畢加索,我很難喜歡上他;但如果是照片,我深深地愛上了他。
是的,
我也深深地愛上了TA。
一輩子,我們會愛上多少人呢?這種崇敬式的愛,試圖去理解他,也是喜歡,是愛的一種表達載體吧。
唯諾想著,想象著眼前這個曾經那么敏感卻又貢獻了那么多傳世佳作的藝術家。突然,她想到自己,好像也是那么敏感,但卻沒有好好利用自己的這份敏感,而是讓敏感成為了自己生活的絆腳石。
今天,也算是機緣巧合,本來是要參加一個品牌的活動,來到了AF路,卻不見活動的蹤影。所以一個人在這條街上隨便逛逛,卻未曾想逛到了一個洗滌了自己焦慮靈魂的展覽。
畢加索的一切,像是一盞指路明燈一樣,照在了唯諾的頭上。
其實我可以擁有更多東西不是嗎?
作為一個跟雙相情感障礙抗爭了十多年的人,剛剛被公司惡意地辭退,顯然讓眼前這個女孩子再一次跌入了黑洞。
她很在乎,很在乎,在乎自己是否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工作。是否裝扮得體,是否繼續是別人家的孩子。然而她走出展廳,繼續看著那三具透明人臉:他們都沒有正常的五官分布,有一個鼻子翹在一邊,有一個眼睛異常詭異,還有一個嘴唇特別厚。
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奇怪到都不能稱之為“人”。
然而為什么呢?為什么我們無法承認一切奇怪也都有合理存在的可能呢?
“Scarlett!我來啦!”唯諾還在愣神看著眼前的怪異人臉,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叫著自己的英文名。一轉頭,是好友李貝貝。
“貝貝,你來啦!面試得怎么樣?”
“挺好的,就等結果了。”李貝貝笑靨如花,“別看啦,我們去吃飯吧!這邊好多西餐廳,環境真的好好。”
“好!”唯諾也跟著笑了起來。貝貝的笑容真的很感染人,作為一個鈍感力十足的,甚至大了唯諾兩歲的女生,她看上去卻是年輕得宛若一個十八歲少女。”
他們挑了一家環境法式的餐廳。白色的墻面掛著由干花制作成的畫,藍色的沙發椅和棕色的原木桌相得益彰。餐廳中間還有三角鋼琴,有一個專業的演奏人員正在彈《致愛麗絲》。
“小姐,這是送你們兩位的玫瑰花,很高興你們能來本店消費,七夕快樂!”服務員在她們剛一落座的時候就送上了一朵粉色的玫瑰花附上一張粉色的卡片,上面用英文寫著“LoveyourselfandenjoywhoUR“中文意思是,“愛自己,愛你的一切。”
“天吶,我都忘了今天是七夕啊!”貝貝一臉驚愕,但也有掩藏不住的欣喜。
“我記得啊!所以特意找你出來,不然顯得我的七夕好凄涼!”李貝貝身上仿佛是有魔力,唯諾之前的喪氣恍然消失。
“怎么會呢,有我就永遠不可能凄涼!我們先點兩份牛排,然后來點蔬菜沙拉吧~”
“我想吃意大利面!”
“行,那就一份意大利面,一份蔬菜沙拉!服務員,點單!”
意大利面,一直是唯諾的最愛。這曾是她和曾經的前桌最喜歡吃的東西。小時候上海并沒有發展地如此摩登,他們常常相伴去快餐店點“簡潔版“的意大利面。
“我特別喜歡意大利面的筋道,好像做人也應該這樣,很有韌勁。”唯諾一邊吃,一邊說道。
“為什么你會這么想?對我來說,這只是一碗面,你真的想象力好豐富啊。”李貝貝吃著牛排,一臉天真地說道。
“以前有個人跟我說的。他還說,以后一定要跟愛吃意大利面的人一起升級打怪。人生有那么多的挫折,一定要找有韌勁的人。”
“誰啊?”貝貝一臉驚愕地問道,她實在是想不出,僅僅是一份奶油蘑菇意大利面,居然有這么多名堂,“而且這個人說的話總給我一種在推銷自己的感覺。他是說自己有韌勁對嗎?然后讓你跟他一起玩?”
“算...算是吧,但我們現在也沒有聯系了。”
“為什么?聽著你們關系很好啊?!”
“很多原因吧,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哎呀你也別問了,我們安心吃面吧。”
這家餐廳的東西很好吃,兩個女生專注于自己眼前的食物,時不時聊聊找工作的近況。
唯諾之前被一家洗黑錢的公司惡意辭退,目前是個無業游民,閑散在城市各處。抑郁的小情緒時不時找上她。而貝貝之前因為失戀,難過之下也辭去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兩個失業閑散人員都忍不住笑話起彼此。
“貝貝,咱倆可真的是難姐難妹啊!”
“Scar,你別說的那么凄慘,我相信咱倆還是能找到工作的!”
“對了,你剛才站在那里認真地在看什么啊?那是三具玻璃藝術作品嗎?”
“是的,那是畢加索風格的人臉藝術作品。我在等你的間隙去看了里面拍攝的畢加索的照片。”
“畢加索?!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個嗎?好厲害啊,咱們等下吃完再去看看怎么樣?”
“可以啊,你知道我第一次看畢加索是什么時候嗎?”
“不知道啊。”
貝貝和唯諾認識也不過一年,當時她們在同一家兒童音樂劇公司工作。唯諾算是頂替貝貝的職位,做助教。而貝貝準備離開。所以唯諾的很多事,貝貝都不知道。
唯諾的身上仿佛有一種天然的氣息,讓人不敢接近。可能是和雙相情感障礙抗擊多年,她習慣了什么都自己解決。身上不可磨滅的那種疏離感,曾被一個男生說,“你身上那股難以接近的氣息,會勸退很多人。”
“為什么?我那么平易近人。我覺得我對大家都很好啊。”
“你是對我們很好。但是很少有人能走進你的內心。你的內心不論是萬丈深淵還是涓涓細流,都沒有幾個人能走近。只是靠近都不可能。”
“但是我相信,總是有人能走進我的內心。但這個人不是你。”
所以這個人光榮地成為了前男友。
“是我讀初中的時候,和我同學一起去看的。那時候周末我們要補課,我們倆翹課去看的。當時我同學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都讀懂了畢加索,那真的是長大了。是一個敏感又善良的大人了。”
唯諾想著,打開了支付app準備結賬。
“服務員,買單!”
“Scar,我等下A給你哦。”
“好,沒問題。”唯諾打開app,給服務員掃碼付賬。
“對不起,小姐,我們無法掃碼,您的app還未登錄,麻煩先登錄一下。”
“怎么可能,這個app我一直在用啊。”
“Scar,你是不是被盜號了?之前我姐姐也是的,然后就無法掃碼付錢。今天我來請你吧。”
唯諾滿眼震驚,眼睛第一次那么那么地大。她努力睜開自己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重新點開了支付界面,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短信區域。果然某app早已給她發過短信,提醒她賬號顯示風險度較高,需尋求專業人士幫忙。
“我天,官方客服讓我尋求專業人士幫忙。什么是專業人士???”
貝貝同樣一臉無奈地說,“看來你要去尋找警察叔叔的幫忙了。”
“警察?!哪里的都可以嗎。”
“是啊,離你家近的唄。不然這個很麻煩啊,你以后都不能支付,還有銀行卡被盜用的風險啊。”
“是啊,那我去TZ派出所吧。”
“為什么是TZ?我們不是都住在CS嗎。”
“以后我會慢慢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