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削的肥厚均勻又菲薄的西班牙黑豬后腿環繞一圈,被擺在眼前桌面上的精巧瓷盤里,旁邊配了把趁手的細柄雕花的蛇頭銀叉。
本就昏暗,叉子上蜿蜒盤踞花間的銀蛇,斜斜吊起尖利雙眼被鑲嵌的黑碧璽折射出異樣的詭異光彩,很是討人喜歡。
很久沒喝酒了,微微醺的感覺很上頭。
一側的格蘭開恩杯里的威士忌被緩緩倒入往盛了老方冰的切割璀璨的水晶古典杯中,只堪堪沒過杯底。
手上此刻有些乏力,理智已經不完全占據上風。我還是舉起手里的杯子,瞇起只眼睛,試圖透過琳瑯的光和棕色的酒精看清那個男人。
看不清呢,隔了這么些東西,更看不清楚了。
仰頭吞掉杯底那口酒。還是熟悉的花果香,溫和細膩。
嗯,像他一慣用會的香水。
他抽完第二支雪茄,就那樣半瞇著眼呆滯的坐著,挺拔強壯的身型此時又散發出該死的頹廢感,熟悉的頹廢感。
他說過在最后的他不會控制那口雪茄煙在口腔的小循環,他說有時他會醉煙,他說,人總是該有些時候是放縱的,唯心的。他說那應該不是醉酒,他酒量向來很好的。
酒精好像在體內揮發透過我的血腦屏障,酒氣暈開,團團包裹住我的思維。
我有些愣神,他講完這些半瞇著一只眼睛時,嘴角戲謔的笑意在腦子里刺剌剌的仿佛還在眼前。
我忍住了沖上去撲向他肉體的沖動。正如這七百五十九天,日日忍耐著并不消減的想念。
如果心臟被緊攥著一般的疼痛是撕裂的創口,那這時候說不定我的心臟爬滿了過度增生的瘢痕,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破裂開,在血液充盈體腔后,心臟再不會跳動。
我固執地在專注其他事情時,強迫自己一遍遍去想起眼前的男人,想起好像以經過去了很久的事情。
生活太乏味了,我需要些痛苦。
想念他的痛不算是純粹的。悲傷有時像是酸水,浸泡著翻涌著沖刷心臟柔嫩敏感的組織。
我從疼痛中,想念他純粹又卑鄙的愛意。
骯臟的痛苦讓我感到快活,這是我生活中為數不多真切感受到愛的時刻。
我躲在角落的陰影里,不自覺的時候臉上已經一片涼意,咸腥的淚液刺的皮膚生疼。
其實不止皮膚屏障變得脆弱,在西北的這兩年,我好像快速的不再年輕。
他們當地的藏醫說,西北的水土并不養我,還說,回去就好了,回到想回的地方。
可我回來了,能不能回去卻又另說。
我收到最后那封來自故土的信上說,他不再找我,說他要訂婚期了。
莫名的背叛感,讓我難過的像察覺到自己被遺棄了的小孩。
我等了好久,沒有新的來信。
等到沒了耐心便不再等了。
就像他說,不能總期待不勞而獲。
我從S市逃到了西北荒涼落后山區縣城里,試圖擺脫那些來找回只是我的我。然后發現自己像岸上被黏膩在泥土和干燥的空氣里,脫了水即將凋零的魚,為了活下來拼命拍打魚尾魚鰭,鼓動兩腮。
我又逃回了這個地方。
我靠回憶里,能感受到的他零星破碎的愛活著。茍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