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鵲每日悄悄的在宮里打探消息,我得知皇上如今獨寵祺貴人,很是驚訝。于是便偷偷的帶信給眉姐姐,問其原因。眉姐姐托寶鵲捎來口信,說甄嬛心結未解,經常稱病,皇上以為甄嬛與他離心,很是不滿。二人雖表面和諧,實際上內心矛盾不小。
又過了些日子,我身子慢慢的好了,衛臨每日都配好藥膳給我進補,我的臉色也紅潤起來。但衛臨和我都心知肚明,即便面色紅潤,這些年多番周折,我也落下不少病根。每到天寒之時便容易氣喘咳嗽,那滋味兒仿佛氣管里有無數細針同時刺著一般。
一日在院中侍弄豆苗,哼哼唧唧的唱著歌。身后傳來男子的腳步聲。雖然都是軟底鞋走路,卻全然不似宮女們的腳步輕飄飄的。
我裝作沒有聽見,指尖捏起豆苗的藤蔓,繞到支好的竹枝架子上,唱著:“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蘇培盛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何人如此無禮?”我驚訝的轉過身,仿佛一只受驚的小鹿,慌亂的看了一眼皇上,下跪行禮:“臣妾失禮了!請皇上降罪!”
此時的我,頭發斜著梳成一條辮子,垂到一側肩上。頭上沒有半點修飾,鬢邊碎發被汗水微微浸濕;身上穿著顏色清淡的平布衣衫,平底布鞋;臉上薄施脂粉,淡掃蛾眉,唇上輕點了少許的胭脂。加上安陵容毛乎乎的大眼睛,我自己簡直都要被迷倒了。有哪個直男能抗拒的了這樣的偽素顏呢?
皇上走上前,伸手拉我起來,又上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微微皺著眉頭說:“你怎么穿成這樣,這是你進宮前的衣衫嗎?”
我悄悄抽回自己的手,規規矩矩的回話:“是,臣妾久不面圣,無心裝飾,還請皇上降罪。”
大胖橘把手背了起來,盯著我說:“朕剛剛去看望太后,見了弘奕。他有些哭鬧,想是許久不見你的緣故。”
兩大顆淚珠順著我的睫毛滾了下來,此時此刻,只怕唯有這兩行淚是真心的了。我哽咽著說:“臣妾戴罪之身,不想讓弘奕有一個罪臣之女的額娘。”
大胖橘很溫柔的,替我拭去淚水,說:“你父親的罪名本就不盡不實,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若得空,去太后那看看弘奕吧。”
“是,臣妾多謝皇上。”
大胖橘又握了一下我的手,轉身走了。我收起所有的表情,擦干臉上的淚痕,吩咐寶鵲:“給本宮準備熱水,沐浴更衣。”
“是!”寶鵲乖巧應答。
薄紗般的水霧攜著花瓣的香氣裊裊升騰,縈繞在我的指尖,耳畔。整個人泡進熱水,身體從內到外的疲憊都被遣散。我閉起眼睛,享受著最后的輕松時刻。
沐浴完畢,我來到妝臺前,描眉,撲粉,擦胭脂。又打開旁邊的屜子,拿出那只當初給寶鵑做逃亡路費的寶石簪子,插在頭上顯眼的位置。
正看著鏡子里冰冷的臉龐,殿外灑掃的小宮女來稟報:“娘娘,內務府的姜公公來了。”
我有些意外,畢竟內務府已經很久沒給我上門送過東西了:“傳吧。”我說完,仍對著鏡子擺弄著簪子。
“榮嬪娘娘吉祥!皇上吩咐奴才給娘娘送來金絲鳳釵一對,和田玉耳環一對,寶石護甲一套,香粉兩盒,胭脂兩盒,請娘娘過目。”
寶鵲攙扶我走到近前謝恩。我打量著這些東西,吩咐寶鵲繼續為我梳妝。我帶上了這新得的首飾,看著鏡子里的臉。
還記得那天我游移不定的掀開鏡前的錦簾,第一次看見這張臉,是那樣的不安和生澀。可如今,只剩滿臉的疲憊和些許的陰冷,顯得整個人狠心無情。
我帶上新做的點心,去了啟祥宮。剛進啟祥宮的大門,就看見敬妃和眉姐姐在院子里哄著公主玩呢,我竟不知小丫頭何時會走的。
見我來了,眉姐姐很高興:“你終于肯出來走走了。快,月兒,叫榮娘娘!”
小家伙奶聲奶氣:“娘娘娘…”逗的我們都笑了。敬妃回宮去了,眉姐姐讓奶娘抱走了公主,我們倆進了她的內室。
我看四下無人,便開門見山了:“甄嬛怎么樣了,你去看過嗎?”
她嘆了口氣:“去了幾次,整個人都沒有光彩了。這事兒太刺激人了,換誰也受不了啊。你看吧,這根本不是你我能避免的,皇后總得想方設法讓她知道的。不過甄嬛為了自己娘家,倒也不會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可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不復寵我們也沒有出路。自己趟出一條路代價太大了,而且能否可行也是未知之數。”我說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些年我對她,對大胖橘,都生出了不該有的感情。”
眉姐姐看著我,眨巴著眼睛:“那你對眉姐姐呢?”我愣了一下:“眉姐姐本就是我的意難平,也是我最想保護的人。可是…”
“可是我來了對不對?”她這么直白,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沉默幾秒,我起身告辭了:“我得回去了,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到壽康宮附近,抬頭又看見了果郡王。我像做了虧心事一樣,盼著他看不到我。可是他還是看見了我,走過來見禮:“小王與娘娘如此有緣,又遇見了。”
我有些局促:“王爺仁孝,常常看望太后,本宮又與太后住得近,所以經常遇見,與緣分無關。”他哈哈一笑:“小王唐突,娘娘恕罪。”說完他收起笑容說:“只是小王有一物遺失了,不知娘娘可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