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吧,淑妃找本公主何事?
“淑妃娘娘給您熬了雞湯,這雞是山間野味,甚是鮮美呢!特意遣奴給您送來。”
說著,這侍婢便打開食盒,將那雞湯端來,還冒著熱氣。
李瀟真是怒不可遇,大夏天的拿來一碗這么油膩,燙熱的東西,還真是有心了。
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聞了一下,佯裝鎮(zhèn)定地奉承道:“味道果真濃郁熬了不少時辰吧!”
“當(dāng)然,補(bǔ)湯自是要花許多精力、時間的”
見李瀟有要喝的勢頭,待婢也笑了笑。
李瀟也回了她一個明艷的笑容,起身端起碗來。
傳婢心頭一松,卻不曾想李瀟一下子將碗伸到樓外倒了下去,還將碗也摔了個稀碎
“公主,這是?!”
侍婢顯而易見地面露驚慌,因為這的確是淑妃吩咐熬了一上午的湯,這公主未免太不近人情。
“湯是好湯,可本公主不想喝!”李瀟一字一頓地說道。
又露出一個微笑:“是本公主不領(lǐng)情了,還請姑娘怨罪,本公主自會到月離宮前去賠罪。
“侍婢臉色鐵青,又知不可以下犯上,只好賠個笑臉道:“奴怎敢怪您,不想喝便不喝了,淑妃……也不會怪您。”
“那煩請這姑娘回去吧!這樓清凈,不受打擾才好。”
那侍婢自討沒趣,便灰溜溜地走了。
“公主干得真好,適時打壓了皇宮這些心懷鬼胎之人!”
“干得好?你怕是忘了淑妃是個什么樣的人了!現(xiàn)在此舉雖然解氣,但現(xiàn)在淑妃怕是已經(jīng)視我為眼中釘了。”
“那可怎么辦才好?”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大將軍府,云水閣。
“公子,有人來報,說淑妃已和李瀟結(jié)仇,公主怕是要遭那婦人之害。”
“城煙,誰要讓你直呼公主名諱了,也不怕掉腦袋。”這句近乎恐嚇的話從邊那位青衣少年嘴里出來變了味道,像是開了個玩笑卻讓人更加恐懼。
一個公主罷了,主子還怕他皇家人么?”
“非也,非也,這個公主可不是面上那么簡單,現(xiàn)在她還未與淑妃徹底撕破臉皮,直到真正著手對付的那天,那淑妃有個全尸便是極好。”
青衣少年不再玩弄梅花,轉(zhuǎn)過身來,原來是陳陌。
“那需要幫她嗎?”
“不必,兩虎相斗必然兩敗俱傷,何不坐山觀虎,好來個漁翁得利。”
“是主子。”
城煙又一個輕功從墻上飛過,不見了蹤影,陳陌卻有些憂心忡忡,。
只因原本安安分分的習(xí)蠻公主改了習(xí)性,著實讓人有些意外,而且她變得心機(jī)深重了,似是恢復(fù)理智,搖身一變成了“隱明人”,這可就有些棘手了。
還有她與淑妃對立,不知誰勝誰負(fù),總之對局勢來說是有利的,但若敗的人是她,那才是真正打亂了計劃。
“星劍。”
陳陌低喚一聲,從墻里翻進(jìn)來另一個死土,讓人有些驚奇的是,他竟穿著明藍(lán)色的衣服,與她暗衛(wèi)的身分極其不符。
“主上有何吩咐?”
“去到公主府盯著里面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是”
皇宮,月離宮。
給李瀟送湯的侍婢正跪在地上紋絲不動,一旁的幾個小婢女早已被滿臉戾氣的淑妃嚇得手發(fā)抖。
而那侍婢卻習(xí)以為常,臉上沒有任何不滿,宛如一個雕像沒有任何情緒。
“你倒是對她挺客氣,不過她既成心與我為敵,不如遂了她的愿,害得本宮還去討好她,不領(lǐng)情罷了,竟還將我的人趕了出來!真以為本宮這么些年都是任人捏來捏去的軟柿子嗎!”
此話一出,周圍人都倒吸了口氣,這位主兒可是個狠角,表面溫溫柔柔,其實狠辣毒舌,不然這四妃之位地輪不到她。
這位公主怕是要兇多吉少了。
“其他人退下,素聞你留下。”
退下去的婢女松了口氣,還同情地看了一眼名叫素聞的侍婢。
素聞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起來吧!本就不是你的錯,本宮也懶得追究,但是以后你得更加盡心侍奉本宮,依你看,本宮該怎么“何侯”這位習(xí)蠻公主?”
淑妃詢問道,若換了旁人,早被亂棍打死了,可素聞不一樣,正是因為她會謀劃,淑妃才能穩(wěn)坐四妃之位。
“三日后皇上會去射獵,在宮外的獵場與大臣將軍一同前去。”
“這不巧了嗎?是時候該讓咱們的公主與其他妃嬪、皇子和公主敘敘舊了”
淑妃又露出一個嫵媚動人的笑容,十分燦爛。
與此同時,李瀟也已籌備著一切,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對面是個笑而虎。
但讓在旁的玉鵑看得有些頭腦發(fā)昏。
一邊是讓她準(zhǔn)備一件天青色的錦面衣裳,還特地要了梅花紋樣,一邊又在搜羅首飾般的暗器,將一支空心的銀簪里裝上毒針,那簪子做得又細(xì)又長,尖上十分鋒利;手上戴的戒指一轉(zhuǎn)就是殺人于無形的細(xì)刀。
只需在脖子上輕輕一劃,細(xì)刀上有無數(shù)刺兒,多劃幾下都能使人面目全非。
當(dāng)玉鵑瞧見李瀟輕松地將一塊木板穿透時,可著實嚇了一跳,這人不會是要去刺殺誰吧!?
就這樣緊張了兩天,到了這第二日的午時從宮里來了份請貼。
“公主,是何人邀您?”
“你說我最近見了誰那肯定就是誰邀我了。”
李瀟說得有些繞,玉鵑嘴里念叨了一會兒才驚叫道:“淑妃!”
“那去是不去?”
“去,不去怎么能讓她稱心如意呢?明日父皇不在宮中,真是見面的好機(jī)會呢!”
李瀟倒是平淡,可這話在玉鵑看來是要去月離宮刺殺淑妃,完全變了味。
于是她“勸”道:“公主,您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你在說些什么,再說了,要做傻事的是她,不是我。”
李瀟覺得玉鵑有些失常:“莫名奇妙……”她喃喃道。
翌日,御花園,牡丹亭。
李瀟為了看淑妃作妖,便早早地來了,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幾人,便在御花園逛了起來。
不自覺地來到組朱雪園,這里無雪卻有梅,那是李瀟最愛的花,那花在白雪中熱烈地綻放,好似不適宜,卻為整個雪景添了幾分色彩,更讓雪襯得梅愈加嬌艷,傲骨凌風(fēng),在亂風(fēng)中獨獨挺立著。
“可惜沒有雪,這園子的紅梅也只有幾株,大多是綠梅與黃梅。”
她轉(zhuǎn)身對著玉鵑說道,可身后卻空無一人,玉鵑早已沒有蹤影。
“公主是對在下說話?”李瀟環(huán)顧的四周,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聲音極耳熟。
“真是可惜,公主竟不是對我所言。”這句一出,隨之而來的是身著墨色的陳陌。
“今日不都是女眷嗎?你怎來了?”
“不光有女眷,除了幾位皇子,大多數(shù)王孫公子都來了。”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兄長也在,公主去看看?”
她覺著有些丟人,連他也覺得自己太過主動,像個鄉(xiāng)野悍婦。
“不了,牡丹國色天香眾人皆喜,我獨在這賞梅即可。”
“賞梅?你喜歡梅?”陳陌有些意外,像她這樣蠻橫無理、調(diào)皮頑劣之人竟也愛這花中四君子之一的梅。
“那是自然,不行嗎?”李瀟有些失語,這人是不是有病,還不許別人賞梅了。
她繼而問題道:“陳公子不喜歡梅?”
問完后又覺得這句有些多余。
在她面前之人可是大周有名的翩翩公子,文才斐然,心高氣傲,怎會不喜梅?
“喜歡是喜歡,可我最愛的不是梅而是菊。”陳陌據(jù)實回答。
“噢?倒與陶淵明所愛相同。”
“我倒自愧不如,愛菊只是因為心中所感,并無效仿之意。”
“那是為何愛菊?”
“我母親出生在西北邊境,那里黃沙漫天,也唯有秋季的菊花能見一二,這還只是官家才能見到的。
還有不管是白菊還是黃菊都堪比牡丹之富貴之清雅,尤是白菊見人生死悲歡離合,傷感之意,卻是我為母親唯一能送的花。”
“對不住,惹你思母了。”
“無妨,你是第一個對我母親還有尊重之意的人。”
“世道將人分了三六九等,但不管哪個人做了成就總有人稱頌,當(dāng)做的夠多時,有人會拿出生說事,這反而表明此人做得足夠好。”
“是,公主看得通透。”
陳陌真心覺得面前之人變了,似是收起來少女心思,而是慢慢成長了。
“今日與公主一番談話真是受益匪淺,在下先行一步,來日暢談。”
陳陌說完又步履匆匆地走了,像他來時那樣又輕又靜。
“我們終不是一路人,何來暢談?”
李瀟望著他的背影,思緒萬千。
李瀟經(jīng)此一談,頓感心情全無便要走出朱雪園,卻不料從樹上跳下兩個蒙面人執(zhí)刀就要砍來。
“可真是心急,你們的主子這么沉不住氣?”
李瀟一邊躲閃一邊說道。
三兩下功夫李瀟便知他們不為命,而為了要活口才刀刀不致要害。
于是她轉(zhuǎn)動戒指沖著其中一人的胳膊劃去,那人顯然沒有防備,手傷刀落,另一只手按著胳膊皺了皺眉,眉宇間殺意更濃。
另一人眼見形式不對,拿刀沖李瀟的腿砍去,卻被李瀟拔下簪子射了一箭,從脖子邊擦了過去,傷得不深卻血流不止。
那人顧不得傷勢直接將刀按在李瀟頸旁,還將她身上所有首飾一應(yīng)拔下。
被傷了胳膊的那人罵罵咧咧,將那些首飾一應(yīng)砍壞。
“我的首飾啊!可花了本公主不少銀子呢!”
李瀟欲哭無淚,還沒來得及傷心一會兒便被粗暴地綁上繩子,拉到一個暗房子里。
李瀟坐在暗房里,拿著一根木棍在布滿灰塵的地上畫出,從她進(jìn)來到現(xiàn)在已過了四個時辰。
抬頭,不見天日;伸手,不見五指,這便是絕望。
她如何冷靜,現(xiàn)在已是坐立不安。
有人會發(fā)現(xiàn)她嗎?她心中苦笑,會有人來救她嗎,怕是一個也沒有。
而此時的她也已是昏昏沉沉便睡了過去。
月離宮,正殿,
“公主已經(jīng)失蹤一日了,淑妃你該當(dāng)何罪?“皇帝正坐其位,而兩旁坐的是各位嬪妃,而其大堂中淑憶跪在地上,身子微傾,眼含淚水,有梨花帶雨之嬌憐。
“臣妾不知,這公主在昨日宴會上也沒有啊!”
“你是說,她是在宴會之前失蹤了?”
許久未開口的賢妃終于開口,此話卻是落井下石,指出李瀟失蹤與宴會有關(guān)。
徐充容面露驚恐,道:“宴會上不會有刺客吧!”
徐充容說話不過腦,對皇家來說,刺客是一個夢愿,是皇室人人忌憚的一種職業(yè)。
輕則丟官失財,重則人財兩空。
皇帝閉了閉眼,再一睜眼卻殺氣四溢,擺手道:“來人,傳旨于大理寺,三日內(nèi)找不到公主,格殺勿論!”
饒是皇帝下臺徹查,羽林軍整日在皇宮,在長安街頭疾行抓人,卻沒見著李肅一絲蹤影。
皇帝震怒,限他們五日內(nèi)必須找到,否則就讓幽靈臺血流成河。
若前面的只是震威恐嚇,那這后面下得令都是真正的斬頭令。
大理寺人心惶惶,大理寺卿更是派出所有官兵,輯拿兇手及尋找榮安公主。
連百姓半夜不再敢出門,惟恐被大理寺設(shè)局被當(dāng)成替死鬼抓起來。
街上風(fēng)陣蕭瑟,吹起樹葉與家里門的火籠,連打更人都不見,這黑暗似乎又寂靜又奇異詭謫,暗流波動。
大將軍府上的燈火已熄,唯有云水閣的臥房燈還忽明忽暗。
“派出去的人還沒找到嗎?”
“回主子,沒有。”
城煙筆直地跪在地上,已準(zhǔn)備好接受懲罰了。
料你們在宮外也找不到,淑妃的人不可能將一國公主那么輕易帶出城去。”
“那主子,接下來該如何?”
“蠢,該去聯(lián)系宮內(nèi)的人了。”
“是,屬下遵命。”
說實話,陳陌想找到李瀟是有私心的,一個能對侍妾都尊重的人能壞到哪兒去?
就如同遇到了一個同樣追求平等之人,他是庶子,無論怎樣優(yōu)秀都比不過嫡出。
而李瀟恰恰相反,但兩人同病相憐,既是有同樣的目標(biāo)何不施以援手,說不定日后也有大用。
“冷,好冷……”
李瀟蜷縮在角落里哆嗦著嘴唇,一會兒她又叫道:“好熱啊!夏日還未過去嗎?”
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
她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幾日,只知道她這幾日顆粒未進(jìn),滴水未喝,已是饑寒交迫。
現(xiàn)又因為這房子不牢固,讓風(fēng)透了進(jìn)來,才如此反常。
人在絕境的時候,愈是不想放棄,她試著從煙囟爬出去,可煙囪早已被人相同門窗一起封上了,整間房子無一處可突破之地。
她想風(fēng)都能進(jìn)來,應(yīng)有地方比較脆弱,可最后都是徒勞,那些風(fēng)僅是從一些小裂縫,再加上房子受潮濕,她才感染了風(fēng)寒。
李瀟不甘命絕于此,心中報仇的欲望更盛,只可惜老天現(xiàn)在黨連一條活路也不留了。
她喘著粗氣又昏昏睡去了。
“哎,陳公子,陳公子,皇宮重地,可不是你能闖的!”
皇城軍的人厲聲呵斥,陳陌卻一改往日謙遜,硬是要闖。
“兄臺對不住了!實在是有要事,陳某自會向軍領(lǐng)白大人請罪的。”
他快步向?qū)m里跑去,依舊是個颯爽英姿的少年。
何時看到那陳陌如此不守禮儀的在宮中疾行?怪哉!
陳陌終于在兩刻鐘后趕到了御膳房后廢棄的冰窯前。
隨著門鎖被撬下,門吱呀一聲地開了。
一束刺眼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立馬緩緩睜開眼,許是良久未規(guī)太陽,又或是身體太過虛弱,她竟覺著眼前之景如夢似幻。
一個白色的人影背著光,好似救世主般的天神將她從深淵中拉出,神啊!帶我走吧!
她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那人竟比太陽還耀眼,即使身陷凡塵卻也想得神明的禱告。
她看著那個神日月向她奔來,歷來不信鬼神之說的她,也覺得世上真有神明。
等到她已不再少年時,想起這里的黑暗仍心有余悸,又想到那個如神明一般的人又覺得陰霾盡散。
(那個陰暗的角落是我一生的恐懼,卻因為一個人讓我記了一輩子,原來也有人逆光前行。--李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