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現在進手術室了嗎？”在醫院也做不了什么，但因為看不到，信息攝取不及時，總忍不住時時向在場的人確定。
“醫生來看過了，等會兒十點過來推她進手術室，現在還在等。”
“哥呢?！?/p>
“他現在去聯系護工去了。”
“嗯，有情況隨時跟我說，身上有錢嗎？”
“有，媽媽的卡綁定在我手機上的。”
“別亂花?！?/p>
“你別用她錢了吧，省得她醒來又罵，我轉五百給你，媽一時半會兒也吃不了啥的，你要吃什么自己買，錢別亂花。”
“好，我知道了。”
“醫生說手術正常媽也要在監護室觀察一天，那你是跟哥哥一起去他那兒還是就在醫院附近住賓館?！?/p>
“就在這里吧，我不想去哥哥那里?！?/p>
“那就不去吧，我在網上給你定賓館，自己注意安全啊，別整天玩手機。”
“嗯，賓館我在這附近找吧，網上好像都很貴，我看到這附近好多那種小旅館，都很便宜，晚些我去看看?！?/p>
“好，有事跟我說。”
單媽就這樣被推進了手術室，像跑馬燈一樣，然后再次被推進重癥監護室。
霍松等單媽出手術室又回去了：“手術沒有問題，就等她醒了觀察兩天，然后轉普通病房，護工等她轉普通病房再來可以開發票，哎，算了了一樁事。”
霍娟：“嗯，手術沒問題就行?！?/p>
霍松：“嗯，我們現在就回去了，待這里反正也看不到人，回去我還要加個班，然后就明天一早仝君來，我三兩天下來一趟?！?/p>
霍娟：“仝君跟你一起回去了？他不在醫院附近過夜？省得來回跑一趟。”
霍松：“他留在這里也沒事，叫他跟我一起回去，醫院附近的賓館都貴，等明天一早再坐車來，或者他轉普通病房再來也可以，這里危重病房進不去，里面一切都有護士監管，來也沒用?！?/p>
霍娟：“……嗯，好，開車慢點?！?/p>
霍松：“嗯，我先掛了，你嫂子打電話來了?！?/p>
霍娟：“好?！?/p>
嫂子娘家和仝家都在市下面區縣，不過嫂子那兒距離市區更近，交通也更方便，仝君要一早出發，早上醫生查房前也到了。
霍娟：媽怎么樣。
仝君：沒看到人，我進不去，要下午才能看到，下午做CT。
霍娟：那你找個地方吃飯吧，別走遠了，附近轉一轉，等下午再來。
仝君：好。
掛號時留的霍娟電話，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單媽下午兩點要拍片的申請信息，只是原本準備趁那時視頻看看單媽，但那會兒她帶妹妹睡著了，等醒來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霍娟：還在醫院嗎
仝君：沒有
霍娟：回去了？有說媽什么時候能轉普通病房嗎？
仝君：沒說，手機沒電了，找個地方充電
仝君：不回了吧，明天還得來
霍娟：那就在附近住吧
想他手機沒電，便網上訂個間房，截圖發給他：住好了跟我講下，可能要押金，不超過兩百，如果問你要的時候記得要一張單據
仝君：好
晚上八點他才發了信息來：住進來了，押金一百
霍娟：好，房門上有個鏈子，要把門關好，早點睡覺，手機別玩太晚，明天沒精神，容易誤事
霍娟：房間明早先別退吧，你明天去問下媽什么時候能轉普通病房，假如就這一兩天的話你就續著再住一晚，假如還要幾天，那你就先回去，等通知轉病房再來。
仝君：好
第二天依然有下午一點半的拍片申請，只是仝君起的晚了，去時醫生已經查完房上了手術臺，等了三個多小時才看到醫生，那邊只回復轉病房時間還不確定，少說也要三天后。視頻里單媽正昏睡著，她臉頰和額角那兩道長長的縫了針的烏青的疤大概永遠消不下去了，平時只聽她說話轉移了，如今只看她靜態的睡顏，只感到這個人仿佛已經逝去多時。
霍娟猛得后背發涼，心底趕緊一連串的解釋：瞎講瞎講，瞎講些什么。
霍娟：那你是回去嗎？還是就留在醫院，問問醫生吧，看看需不需要留人，哥哥讓你去他那邊
仝君：說不要的，等轉到普通病房再來，到時候電話通知
仝君：不去哥哥那里了吧，我想回家，沒衣服穿了，來那天就沒回去，一件衣服也沒有
仝君：一天都在等，上午等醫生，下午等拍片（黑線）
霍娟：你學校的衣服呢
仝君：（捂臉）我學校衣服全是臟的，我本來準備帶回家洗的，結果突然就說來市里了。
霍娟：先前不是跟你講了嘛帶媽來，主要大醫院等床位是個問題，跟醫生約了好幾次的，那你先回去吧，等醫院通知了再上來。
仝君：好，你什么時候回來??？
霍娟：看媽什么時候出院吧，計劃是老媽出院前后回去，外地回來的怕健康碼有問題進不去醫院。而且我帶兩個寶寶回來，在醫院也做不了什么的，不方便。醫院也請了護工的，只是肯定還得一個自己人才放心，哥隔一兩天也會下去的。
仝君：好
大概不止長輩們覺得他還是個沒長大不堪擔此重任的小孩子，就連霍娟她自己也是放心不下的，只短短幾天，微信聊天記錄抵上過去一年。不管長多大，潛意識里他永遠是那個聽姐姐話跟著姐姐屁顛屁顛，自己去哪兒他去哪兒的小獼猴桃，而自己永遠是他的半個家長。
等又過了兩天，霍娟還一直等著醫院的電話，電話已經打到霍松那邊去了，單媽轉普通病房，從家屬的心理壓力來講，差不多就算是平平安安的落定塵埃了。
結果不料剛放下心，仝君馬上發來信息：
姐，醫生讓馬上來人，媽媽補顱骨的部分說被壓倒了，要拍片還是要做什么，要馬上通知大人來
我未成年，不能行
她好像腦子里還有個血袋子
哥哥沒接電話，我打兩個都沒接，你再幫我打下哥哥電話
但霍娟沒能及時看到信息，沒能及時分擔他的焦慮，小寶睡著了，她在陽臺洗衣服，手機靜音了，等她看到，上面還有幾個他和哥哥的未接來電，哥哥已經到了。
霍娟：我看到醫生預約CT的信息了，哥哥到了嗎
霍娟：媽現在怎么樣
仝君：我真是服了，上去了半天不下來，到現在還沒下來，早飯也沒吃，他是想把我餓死嗎
仝君：早上就莫名其妙挨醫生一頓屌說我家里不來大人讓我來，難道是我想來的嗎，我沒有成年是我的錯嗎
仝君：說些話拽的一批，nmb神經有問題，說個話不會說，還說的像恐嚇一樣，看著人模狗樣，真的是一點素質都沒有
仝君：然后他來了又把我一頓吼，我該他的嗎，欠他什么嗎，是我媽不是他媽？他那么厲害那他怎么不自己來呢，光知道兇我！全都腦子有問題，（粑粑）吃多了嗎
仝君：無語
霍娟想，可能她的腦子里才有問題，大問題：媽怎么樣，醒著嗎
仝君：現在睡了，醫生說今天的ct沒問題，但是要看明天那個
仝君：那個拍片的醫生也是，sb，光曉得吼板著個臉不得了得很，我一個人媽媽又重，那床又是活動的一直晃，我又沒見過沒弄過又不懂，他就站邊上看著動都不動，脾氣還不得了，好像我上輩子跟他有仇一樣，當個醫生高高在上像nm菩薩一樣
隔得遠，什么忙都幫不上，也什么話都顯得蒼白，尤其這個年紀的少年都有一顆比太陽還赤城，比刺猬還蜇人的自尊心：好，找個地方吃飯吧，或者點個外賣，老爸可打電話給你了
仝君：沒有，怎么了
霍娟：沒事，晚上給老爸打個電話，出門在外家里容易擔心，不說啥報個平安也好，學?？荚嚦煽兂鰜砹藛幔?/p>
仝君：好
仝君：出來了，我覺得還可以，比先前還好點
霍娟：好，等我回來再講吧，估計也就這幾天了，明天幫我問下醫生，媽媽具體情況，預計多久能出院，她現在應該能吃東西了吧，清淡的估計都能吃，不行你問問看醫生唄，看她能吃些啥。護工在嗎？
霍娟：脾氣不要那么爆，還講臟話，跟陌生人也好，家里也好，脾氣別這樣，尤其外面，容易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