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寧波離開去溫州，先當服務員，做流水線，跟朋友一起去夜市擺地攤，虧了之后去酒吧賣酒，去ktv繼續做服務員，去酒店當收銀……什么樣的工作都做過，但就是沒一個真正體面的，又因為不肯放下可笑而廉價的自尊，這許多工作里也沒有一個是真正可以輕松和掙錢的。

自我保護的本能和時間的流逝模糊掉了大部分不好的記憶，只仍記得最艱難的時候房租交完口袋所剩無幾，包子饅頭等速食簡餐吃到懷疑人生。有一天夜里一點從酒店前臺下班，因為交接錯過最后一班公交車，最后徒步兩個半小時從酒店走回出租屋，就為省一趟16塊的打車費。

天黑走到天黑，經過一個又一個已經在忙碌的油條攤和包子鋪，沒埋怨任何人任何事，也沒幻想任何以后富貴自由，那條坐在公交車上走了一個月的路有的地方不記得怎么走，看了一路的公交站臺。

苦啊累的，說一說，改變不了任何事。

霍娟:要相信知識真的可以改變命運，書中自有黃金屋，再努努力吧，不管如何，學業是不能荒廢的，翅膀硬了才能飛的更有力

仝君:好

……

單媽:“請小姨來？讓她到家里來還是我去她那里嘛？就這樣去嗎？一個月兩千？哪里那么多，這些人平時打零工才多少錢，我是這里說啊，你曉得我是個老實人我不會說假話。她在街上幫你小姨夫洗衣服做飯她哪里有時間來照顧我，只是到了街上呢醫院離得近些，我隨時有什么去醫院方便，她又要照顧你小姨夫，哪里好上班找事，拿也可不拿也可。

或者我先去待兩天看，她那里方便我就去，不方便我就不去。她那里也是租的房子能有多大間屋呢，到這兒來她又是不愿意的，因為是你小姨夫就沒人照顧了，你跟她商量好了，錢別忙給她，等我看兩天。”

請小姨照顧她，自然她的娘家人那邊都是支持的，甚至連仝爸也滿是贊同和支持:“去去去，去一處待一待，大姐二姐，你小妹，霍松那里霍娟那里，你想去哪兒去哪兒，高興待多久就待多久。你也像你老頭子那樣打輪子吧，一處待一陣，我不要你操心的，家里沒什么好操心的，你想去就去。去了就多待段時間，不要又像去霍松那里歇兩天又吵著要回來，那你可真是麻煩人，以后誰也不會待見你。”

單媽像得到了批準，大概也是真的挺期待，連罵人都帶著親和的笑意:“這會兒巴不得老子走，以后求老子老子都不會回來，老子明天就收拾東西走，讓你一個人在家里，看你一個人要做些什么。”

她笑著，還說起來以前的事:“下班回來晚半小時都要打電話催老子在哪里，你一個人在家里害怕一樣，隨便去哪里我不去你不好意思，大姑娘坐轎子呢。”

“以前！現在還講以前，你現在能做什么嘛，嘛都要我來伺候，還動不動就罵人發脾氣。”他笑著看她:“我一個人不曉得多安逸，主要一天到晚的念實在太煩人了，天天活兒就多上班又累，還要天天回來聽你吵，煩都煩死，倒是不要吵不要鬧還好些，我哪怕辛苦點下班回來忙一點都可以，吵和鬧實在太受不了了！雖然說掙不來什么大錢呢，這個家要我來養啊。”

可轉天單媽卻說什么也不去了，一口回絕，不給一點斡旋余地。

單媽:“你到那里去給人家添那些麻煩做什么，她自己也有事哪有時間照顧我，假使她一個人在那里又好說，還有你小姨夫也在，去了住都不好住，外面租房子光房租都多貴呢。想說叫她來呢也不實際，誰沒有個家沒有事情要忙，就讓她天天啥事不干圍著你，那你要多少工資刨給她。”

單媽:“我到那里去了這屋里也看不到人，我是再沒用呢，進進出出哪個來我曉得吧，走了門一關，后院還養那么多畜牲動物，像你爸這段時間忙的話等他回來畜牲都餓死了，天氣又熱，水都沒人給它一口。”

單媽:“仝君也要考試了，再是我現在沒用管不住他呢，我在家里他多少有點影響有個怕的。我要走了啊，這個孩子啊，哎，不知道怎么弄。所以我讓你有時間多給他打打電話聊一聊呢，他聽你的話的，你空了好好勸勸他，不念書辛苦啊，你看你爸他們現在嘛，半夜三更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活兒多呀，累呀，我在家嘜多少能幫一些嘛，淘米煮飯啊，把菜摘好了他直接回來炒啊……”

霍娟假設性想了一下，如果單媽來了這兒，第一醫保不方便了，第二語言不通，第三人生地不熟只有她自己一個了，而她已經為兩個孩子忙的不可開交。在家即千萬不便，總是她熟悉的地方和人，無聊了東南西北口走一走，每晚還有固定露天劇場。可來了這兒，只有兩個一點忙都幫不上的外孫，和隨時會內涵她的嫁出去的女兒。

要不還是把她送哥哥那兒去？連她自己也張不開口。

算了，讓她半死不活了。

霍娟:“吃飯了嗎？家里熱不熱。”

單媽:“吃了，這會兒還沒吃嗎，你爸還沒下班，我吃的面包，你打電話做什么嘛。熱也不見得，我現在一年四季都不曉得熱的人呢，三伏天我也還是把這些爛棉襖穿著。它禁不住啊，怯冷啊，你曉得是為什么嘛。我那些衣服也不好穿，家里沒衣服穿，那天我去把樓上的衣服翻出來看哦，還是前年不上前年你給我買的，還在那里，那些買來有什么用嘛，我穿不了啊。欸不是我吹高調嫌棄你買的不好哈，你曉得我是個老實人我不說假話，不是說你買的不好，是我自己現在一個胖了穿不了，再一個它雙手抬不起來啊，手疼啊，兩只胳膊抬不起來啊。就只能穿那些帶扣子的帶拉鏈的，那能行。看著人家那些乖生生的衣服哦，想要的，穿不了啊，哎，造孽哦，沒辦法，我這種老坎兒人……”

霍娟掛了電話，挑來挑去看半天又退出來，給果果發信息:忙不忙，要不你帶我媽去逛街吧

果果:行啊，她喜歡啥樣的，我興隆里面還有卡，她什么時候想逛

霍娟:挑個你有空的時間吧，別興隆，去市場二樓或者河西，你平時逛的那些地方她不會去的。主要她胳膊不方便不好買，而且現在胖了，你給她看看，有合適的直接買

計劃沒萌芽就側翻，她不去，霍娟后來想想也覺得冒失，于是又叫二姨帶她去。二姨開店的那個云河社區不算熱鬧，但每天中午前來往人流也不算少。賣東西的檔口不多，基本是占個攤位，前面支一些，后面高高掛一排，消費人群正以單媽這個年紀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