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單媽給霍娟打電話:“不知道你找那些人來干什么,非要叫人家來看熱鬧看笑話,深怕人家不曉得你家里這樣好看,一天光電話打打打,人不回來,全都假惺惺的。”
霍娟:“哥結婚她來隨禮了,我結婚的時候她來隨禮了,爸五十辦酒她來隨禮了,這些錢全是你收的。我跟她認識十幾年我們家做任何事她都來了的,但是她結婚,我把份子錢隨了讓你去喝個酒你都嫌沒時間。早先仝君在西口玩找不到坐車回家是我打電話讓人家上著班給你送回來的,我過年回家大年初一的東西是她幫忙買的。你說你不認識她?你說人家假惺惺?周圍鄰里全大善人,她們幫你做什么了嗎?她們沒看你笑話?”
“周圍那些人,他媽的周圍那些人沒把你笑話,格老子,狗,狗日的這些……我現在腦袋糊涂啊,我記不得那些人啊,哎,曉得我是怎么了嘛,她倒是會說話,她今天到那里去倒是說的出來幾句,哎呀我屋里沒人啊,你爸更不要說了,讓他跟我們一起去都像怕丟他的人一樣……你吃飯沒有嘛?睡覺了嗎?你不回來嗎?哎不曉得怎么搞的我真是渾身疼啊,特別早上,疼的真起不來。我這牙齒也奇怪,它格老子也是,吃飯疼啊,你爸上班又忙,睡覺都沒時間,他也辛苦啊。我還說你哥哪天有時間回來帶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呢,電話也沒人接,人也不回來,不知道我是哪里把他得罪了,老娘都不要了。”
她又開始絮叨了,霍娟在心里嗤笑,像刻意找虐似的:“邢星現在每個星期都要去醫院做眼睛糾正,遠視七百多度,心臟也有問題,說不準哪天就要去醫院動手術。”
“邢星怎么了?七百多度,看電視是不是嘛,哎,現在的人全是這樣啊,我的眼睛也是,它光流眼淚啊,沒辦法,我現在真是生不如死啊。這里又講,我還說年齡大了眼睛要瞎,仝君他現在也這樣啊,前面又在叫我給他換眼鏡,一天到晚離不開手機。”單媽連頓一下的空隙也沒有:“你講把手機給他收起來不給他看,他不聽啊,管不住啊,眼看著馬上就要中考了,不知道他怎么辦哦,不懂事哦,我真替他愁啊,哎呀沒辦法,我們這個家……”
“掛了。”霍娟輕聲說道,滾燙的眼淚不斷從眼眶流出濕了滿臉。
兩個孩子正玩玩具,看她捂著眼睛揉,大寶看著她問:“媽媽你的眼睛也看不清了嗎?”
“對。”霍娟點著頭轉過去,擦了眼淚再轉過來:“所以你看,不能再看手機咯,你看媽媽就看這么一會兒眼睛就好疼好疼了,手機不能看。”
邢星:“嗯,再看眼睛就要瞎了。”
司機和老板的官司到底誰贏,大家都希望是后者,但這個希望又落空了,他把鍋又扣回了司機頭上。
霍松:“怎么繞都繞不到那條路上去,責任還是他自己的。”
霍娟:“可他沒錢啊。媽說他打電話給爸了?說給不了那么多,頂多十萬。”
霍松:“他上午給我打電話了我還沒回呢,當時忙沒時間,也是說沒錢,不行就讓我們申請強制執行。保險那部分已經賠了呀,錢已經在老媽卡里了,現在就差他的了,沒錢也要給,十萬是肯定不行的,判決書上他一共要給二十五萬,這還包括我們自己墊付的在內,還得考慮老媽的后遺癥。”
霍娟:“強制執行又能怎么樣呢?對這種人,影響也不大。”
仝爸前天還說不給錢就告他坐牢呢,律師的回復讓他徹底卸了氣:“不是你想當然讓他坐牢就坐牢,每個法律條款都是有規定的,他這才哪兒到哪兒。”
霍松:“嘖,就是啊,怎么辦,只有好好商量了,找他,而且保險那邊也把他告了,他現在已經被強制執行了,他更無所謂了。”
對付無賴最好的法子是什么,果果或許能想出來千萬條:“那就強制執行啊,把阿姨送他家里去,就一輩子跟著他,你不給錢可以啊,總之你吃飯我就吃飯,你睡覺我也睡覺,反正已經半死不活了,大不了我這條命徹底送你,豁出去了。”
豁出去?霍娟認真的笑了笑,豁不出去。
律師:“哎———他這種人有時候也確實沒法子,但你就怎么想嘞,總比他一分不給強,因為拖的時間越長你后面可能會出現的情況越多。你假如真是去申請強制執行,我們有這種案例啊,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那他就慢慢一點一點還唄,他就一個月還你幾百塊,那現在的錢跟以后的錢不一樣呀,對不對,所以我的建議就還是,你們再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聊一下,或者你說一下你們最低能接受的,相當于給他打個折嘛,然后我去給他聊。
兩個方案嘛,要么一分不少,現在沒錢那就給你分幾年給,一年給多少,什么時候給,第一年給多一點,后面幾年每年給多少,幾年內給完。要么就打個折,現在法院判的不是二十四萬將近二十五嘛,二十五,那就少一點二十萬你一次性給我,后面我不再找你。
我的建議是后者,少一點,一次性付完,以后少扯皮,看你們了,看你們怎么考慮。”
司機也提議第二種,但他給的數字是十二萬。
家里又開始陷入焦灼不耐的躁動氣氛了。
因那晚打電話特意提了邢星生病單媽依舊不關心不在乎,霍娟對娘家的事越發冷淡,一連好幾天不聯系問候,即便接到電話,能打發的都隨意敷衍過去,就這樣無知無覺又過去一個多月,直到再次接到單二姨的電話。
“晚上好,吃飯了嗎?”
“還問我吃飯沒有,哪里還能吃的下去飯哦!你那個媽你是真就不管了嗎你們?!”
霍娟正趁孩子睡覺在廚房洗碗,聞言把手機一丟,開著免提自虐,聽聽她到底要說些什么。
“你們那個媽呀,我真是替你們著急呀,媽呀,到底怎么弄哦,你們啊,你們真是不上心啊!”
外公仍在二姨家:“她上什么心,她嫁出去的人日子過的快活的很,她管你那些?她莫非還記得小時候如何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大嗎?她現在已經長大了不要人牽著了呢。”
“哎呀,說著都嘔人,不知道你們到底是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她是個媽呀,她是個病人呀,她現在日子難過啊,你們就真這么對她嗎?不說我是親姐姐,旁邊外人看了都傷心都難過呀,你們真是這么狠心嗎?場場跑我這門口來哭呀,我的娟誒,你都是當媽的人了,你怎么這么忍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