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安對小女的歸來非常驚喜,又親自下廚去做了幾道菜。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聚在一起吃飯,府中為數不多的幾位家仆也都笑意盈然。
兩年了,府中變化不大。
稍微大點的變化,就是阿爹把他收藏好幾年的寶劍拿出來拭擦,近來晨起還在院子里耍銀槍。
扶不離還發現,這幾名家仆是習武之人,身手不凡。
小的時候,阿娘帶著她東躲西藏,后來外出的阿爹回來了,帶著她們母女兩隱居,扶不離就覺得自家身份不簡單。
再結合之前師父喊阿爹為“將軍”,輕易就猜到了他們這一家子是將門。
院子里,扶不離托腮看了舞劍的扶長治半晌,忽然問了一句:“阿爹,你會上戰場嗎?”
扶長治刺出去的長劍一頓,沒法再繼續接下來的劍招了。
“不離為什么這么問?”
“阿爹若是去了戰場,那阿娘怎么辦?”
扶長治收劍回鞘,在閨女旁邊撩擺坐下,與她一同看樹下抓蝴蝶的白貓。
“阿爹會保護好阿娘的。”
扶不離扣著袖子上的珠子玩,“一定要去戰場嗎?”
“保護百姓,這是阿爹的職責。”扶長治把寶劍放在兩膝上,“不離,扶家世代為將,祖訓家規是鋤強扶弱,守天下太平。”
扶長治目光幽暗,“你祖父祖母,還有幾位叔叔姑姑在十幾歲時就戰死沙場了,留下我這個不成器的幺兒。扶家沒有逃兵,要么戰死,要么榮歸故里!”
“那阿爹為何帶著我和阿娘東躲西藏?”扶不離笑了一聲,“莫不是功高蓋主?”
扶長治默了片刻,似嘆氣道:“不離長大了。”
他撫著膝上的長劍,“不離以后會是很好的將門……很好的一位仙人,守護天下的仙人。”
“阿爹阿娘會不會怨孩兒不孝……”
“不會。你有自己的路要走,阿爹阿娘豈能折你羽翼?”
扶不離不再說話,而是輕輕一勾手指,樹下的白貓便騰空而起。
白貓四肢亂揮,身子嗖一下到扶不離面前,扶不離把貓塞給扶長治,“過幾日我就要回青川了,不能帶著元寶,阿爹幫我照顧一下它吧?”
扶長治嫌棄地把白貓往旁邊放,“不要,它偷吃我魚!食量這么大,這個家養不起它,帶走!帶走!”
扶不離被父親的話一噎,好半會不知說什么。
“阿爹就幫我照顧一下嘛,我有錢!我可以給它付幾年的伙食費!”
“那也不成,這家伙一看就是搗亂的模樣!”扶長治哼一聲,“我警告你啊,你不帶它走,改日我就帶這蠢貓去街上賣了。”
“元寶不蠢,它可機靈了!”
“不成!”
常久安淡淡的嗓音傳來,“不成什么?”
“阿娘!”扶不離扭頭就跟人告狀,“阿爹欺負我!”
“不是,我可沒有啊,夫人!”
“左右不過一只貓,你幫忙養著又怎么了?”常久安蹙眉,扶著小女的肩,“秦戍都養了好幾只貓呢,天天抱著他的寶貝貓兒不撒手。”
“秦戍是文人,我一介武夫,養什么貓啊……”
常久安一記眼刀過去,扶長治不敢反駁了。
元寶似乎也知這家誰做主,忙甩著尾巴,討好地在常久安腳邊蹭。
“這只小貓可比某人整日只會惹我生氣討喜多了。”
常久安一手抱起白貓,一手牽著扶不離,瞥一眼吃癟的扶長治,嘴角帶笑地走了。
……
扶不離住了八日,第九日,她就收拾包裹回青川了。
楠木桌上堆滿了雜七雜八的物品,有給大師兄帶的束發玉冠,二師姐的女兒紅,三師兄感興趣的匠類書籍,還帶了新雨城的特產分給全門上下的弟子。
扶不離一拍乾坤袋,乾坤袋騰飛,袋口張開,一股強勁的吸力把桌上的東西全部納入袋內。
須臾,乾坤袋晃悠悠飛回扶不離手心。
“好寶貝啊!”扶長治看得羨慕不已,“乖女兒,這神奇的袋子能不能給阿爹一只?”
扶不離笑道:“阿爹沒有靈力,給了也用不了。”
扶長治唉聲嘆氣的。
扶不離從乾坤袋里掏出兩張黃燦燦的符紙,分別遞給阿爹阿娘,“爹,娘,這兩張符附有防水防火訣,一定要貼身收好,它能在危險時刻保命。”
夫妻二人對望一眼,收下那兩張符紙。
“不離有心了。”常久安撫著小女的臉蛋,眼里滿是眷戀。
扶長治攬過夫人的肩膀,揮手趕扶不離,“好了好了,快出發吧,天色不早了。”
“阿爹阿娘,孩兒有空會回來看你們的。”
扶不離走至門口,又回頭叮囑一句,“阿爹可要幫我照顧好元寶啊。元寶,你不要調皮。”
蹲在桌上的元寶被點名,“喵”了一聲,一雙貓眼機靈著,隨后它緩緩點了點頭。
扶長治一臉見鬼的模樣,“這貓成精了?”
扶不離笑著,并未做解釋,邊走邊打開青隱傘。幾步過后,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元寶有靈智,這也是扶不離不久前才發現的。雖然有靈智,但沒有靈力,也無法修煉。它不過是一只有靈智,能聽懂人言的貓罷了。
城內的屋檐上,一位打著傘的人在快速穿梭,幾步縱躍就踩著屋瓦離開了新雨城。
出了城,扶不離往第一次遇見師父的小河走。
白鶴在河邊抓魚,見到扶不離來了,吞掉嘴里的魚,樂得“嘎嘎”叫。
“小白,我們要回閑鶴山了。”
扶不離躍至鶴背上,盤腿坐下,依舊打著傘。
白鶴雙翅展開,帶著她高高飛起,乘風飛出很遠的距離。
于此同時,一隊鐵騎朝新雨城接近。
扶不離前腳剛走,后腳鐵騎就趕到新雨城。
十里地外,扶不離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新雨城的方向。
……
鐵騎進了城,街上的百姓紛紛躲避,大氣不敢出。
“扶將軍接旨!”
鐵騎在扶府前停下,為首的人翻身下馬,手里舉著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圣旨。
扶長治沉著臉,和常久安一起,在院子里跪下,聽那官員念旨。
身旁的人捏緊了拳,扶長治伸手過去,握住了夫人的手,悄聲說了一句“不怕”。
那太監念完了圣旨,笑著一張臉,“扶將軍,跟奴才回京吧?圣上一直有派人打掃將軍府,扶將軍回京便可住上了。”
扶長治不語。
太監瞇眼,“扶將軍,您這是要抗旨不成?”
扶長治伸出雙手,接過了那道圣旨。
常久安閉了眼,認命一般。
“哎喲,將軍快起,還有夫人,可別跪著了,這是要折壽奴才啊。”
太監殷勤地扶起二人,“皇后娘娘也時常念叨著夫人不在,娘娘一人無趣極了。噫?夫人的小女兒呢?怎么不見千金?”
白貓從屋里出來,看著絮絮叨叨的太監,又看看臉色不是很好的夫妻二人。
它雖不懂這幾人在干什么,但它知道,它的飼主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