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安鎮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遠遠望去,遠山都籠上了一層薄霧。
溫婉著一襲素色青衫,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在雨中走著,偶有斜風吹斜了細雨,吹亂了溫婉的發絲。
溫婉一手撐傘,一手輕輕將發絲挽至耳后。
又走了好一陣,她才停下步子,稍稍將傘沿向上舉些,抬頭看向煙安鎮三個字,古樸的石刻花紋俯視著每一位來人,像是看透每個人的來龍去脈,而后發出歷史的嘆息。
溫婉輕聲呢喃:“又到了一個新地方。”
溫婉只是稍頓了頓,就向鎮子內走去,一邊走,一邊聽著這里居民的談論。
“唉,這雨都下了幾天了,真影響我生意。”
“就是,看來這雨多半是沒法在花燈節前停下了,真晦氣!”
溫婉聽到“真晦氣”三個字,瞳孔猛地一縮,耳邊又開始回響那些日夜揮之不去的聲音。
“就是她,真晦氣。”
“就是你,害了我們整個村子的人……”
“你滾吶!”
“是她!”
那種感覺就好像此刻屋檐上滴落的雨水猛然劃入衣領,讓人寒毛豎立。
而溫婉她無法抵御,只能忍受。
溫婉怔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忙大步向不遠處的客棧走去。待跑到客棧內,感受不到那迎面撲來的,滲到骨頭里的涼意后,不待客棧伙計說話,就忙扔了一錠銀子,“住店,一間上房。”
伙計見了,立馬喜笑顏開,“得嘞,姑娘這邊請。”
伙計引溫婉到房門口,看了溫婉幾眼,小心提醒道:“姑娘,姑娘,傘可以收一收了。”
溫婉這才徹底回神,小心地收起了傘。
伙計這才有幸窺見了溫婉的全貌,臉微微紅了起來,心想道:“這姑娘真是好模樣。”
溫婉也未曾注意,就要回房間,伙計又趁此多瞧了好幾眼,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心想:“這姑娘還真是清絕出塵,就連衣裙都未沾染半分水漬污泥,想必是修者了,不是我這等凡人能夠攀上的。”又暗自感嘆了一番,這才下樓去。
而房間內的溫婉輕輕描摹著手中這把傘的樣貌,傘面描著幾株半含的玉蘭,寥寥幾筆,已具神韻,似在徐徐吐香,實為精致。
可溫婉卻輕皺起了眉頭,就算變幻的一模一樣,可終究不是記憶中的那把。
溫婉休息了一晚,向店小二打聽了李府的方位,便撐著傘自己前往了。
話說這李府當時在煙安鎮也算富甲一方,還在鎮上一僻靜野趣的地方建了一處府邸,以供玩樂。
只可惜后來家道沒落,這府邸幾經輾轉,竟是到了溫婉的手中。
溫婉在路上走著,遠處青山連綿,綿綿的細雨為其籠上了一層薄霧,半掩之間,令人神往,山水怡情,云煙過眼,顯出鎮子婉轉清遠的風味來。
突然一陣慌張的腳步聲傳來,溫婉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青色衣袍的男人朝她跑來,眉目沖破細雨,直沖到溫婉心前,直直擺在她面前,那般清朗的眉眼,書寫了多少少年意氣,讓溫婉的心猛地一跳。
他不知為何,只是愣愣地瞧著溫婉的眉眼,像是在確認什么,過了一會兒,竟癡癡地笑了起來,只是重復“是了”。
溫婉不知什么“是了”,只得叫了他一聲“公子”。
鐘遇回過神來,嘴邊緩緩綻出一抹笑來,隔著細雨,溫婉看不真切,但是眼前的男子似乎……哭了?
鐘遇出聲,一字一句,咬得清晰,“真好,能遇見姑娘。”情真意切似的。
溫婉感到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許熟悉,詢問出聲:“公子,我們可曾見過?”
未曾想到,鐘遇卻搖了搖頭,極為苦澀,“未曾見過。”
溫婉見對方如此回答,也不好多加詢問,稍作點頭示意,便要轉身離開。
卻沒想到那男子竟跟了上來,“姑娘,相逢即是緣,在下鐘遇,可否知道姑娘芳名。”
若說溫婉一開始還對這人感些興趣,現在只感覺他真是輕浮浪子,無聲表示了拒絕,連忙離開。
而鐘遇相信自己心底初見一眼的直覺,這么多年,他真的不想再錯過,他深信眼前的女子是阿婉,所有的禮節都顧不上,他只想死纏不放。
鐘遇就好像沒看見溫婉滿臉的冷漠,顧不上感傷,他迫切的想再與溫婉相識,他早已不想等。
“敢問姑娘是何方人士?”
溫婉的眉心直跳,感覺眼前的男子實在是聒噪。
溫婉瞧著這雨有變大的趨勢,愈加不想搭理鐘遇了,只想盡快趕到李府。
可耐不住鐘遇姑娘長姑娘短的,溫婉淡淡開口:“叫我溫婉就可。”
鐘遇又是一怔,竟然連姓名也未曾改變嗎?
而后鐘遇笑得十分燦爛,在一片凄涼的雨簾中,竟也顯得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