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姽婳本來是打算在擷春山多住一陣,先將自己的身世之謎查清再說,但方燕妮卻并不給她這個機會。
第三天頭上,香進山的人便找上門來。
是方燕妮傳信通知他們的?;▕箣O來到這里的第一天,當她將她錯認成明月湖后,便想到香進山一直在找她,立刻派人給那邊送了信,告知他們花姽婳的下落,香進山主當即派人過來,要接回他們的少主夫人。
聽過或者見過明月湖三個字的人,都知道她是在新婚之日突然莫名失蹤。方燕妮也曾向花姽婳探問緣由,但花姽婳又哪里說得出個所以然來?只說一言難盡,隨意搪塞過去,卻沒想到她會和香進山互通音訊。當香進山的一幫人站在她面前時,她順理成章的愣了好半天。愣完便不得不跟方燕妮和花不謝告辭,被那幫人拉著拽著離開了擷春山。
來的共有五人,三個小輩弟子,領頭的兩人,其中一個便是香進山掌門夫人,她一看到花姽婳,便如老母親見到失散多年的親閨女似的,沖上來就對花姽婳摟摟抱抱傾訴衷腸,一邊說個不停一邊哭個不停,將花姽婳搞得又尷尬又難過,只覺自己實在消受不起她的滿腔關懷,差點抖出自己是個西貝貨的事實。
她身側的另一位是個長相還行的姑娘,看起來比花姽婳要小幾歲,雖算不上容色絕艷,倒也是個清秀佳人,可是她身上環佩叮咚,腰懸瑪瑙,腕戴玉鐲,頭上更是了不得。沖天而起的發髻上插滿了珠釵寶簪,耳畔掛著又細又長又亮又貴的流蘇,整顆腦袋全是首飾,光芒四射,金光閃閃。
本來如此盛裝,換成旁人應該能夠艷壓四方,可這姑娘長著一副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姿態,插著這么多艷俗的金銀珠寶,實在頗有違和,將她原本清秀的臉龐顯得有些普通了。
她見花姽婳時,同樣滿臉堆歡,喜笑顏開。但花姽婳卻敏銳的捕捉到,她那笑容之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一絲虛偽。
當然了,花姽婳并不擅長察言觀色,更沒有慧眼能夠洞悉人心,她辨不清對方眼中的那片虛偽是真是假,還是自己的錯覺。對方以笑示之,她也唯有笑臉相迎。
那姑娘一副開心模樣,二話不說就來拉花姽婳的手:“師姐,你這些時日都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自從你和師兄失蹤之后,我跟師娘日夜惦念,生怕你們有什么閃失。既然你們好好的,怎么也不捎個信回去,讓我們一直擔心?!?/p>
不知道怎么回事,花姽婳總覺得她有言外之意,明明是在表述關懷,她聽到的似乎是另一番意思完全相反的話:你這該死的賤女人,想不到這么多天過去了,你居然還沒死在外面。
這是一種直覺。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姑娘鐵定不是省油的燈。
可人家根本就沒做什么,她有什么理由去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花姽婳心想一定是最近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腦袋有點糊涂了,趕緊甩了甩頭,將這些可怕的念頭從心底消除。
但眼前這些人自己該怎么稱呼?
他們對自己熱情如火,一口一個月湖,但自己畢竟不是月湖,又沒法意料說實話是否會產生什么后果,可是如果承認的話,必定破綻百出。
猶豫了半天,花姽婳覺得還是以大局為重,她現在必須要一個正當身份,才能繼續完成鏟除滅世殺神的使命,于是試探著向掌門夫人喊了一聲:“娘?!?/p>
掌門夫人顯然十分高興,臉上的皺紋也施展了幾條:“好,沒事就好。”
她與花不謝和方燕妮寒暄了一陣,便帶著花姽婳打道回府。
花姽婳一路滿懷心事,自己身世之謎暫時是沒法調查了,只能日后再找機會,但是接下來的問題同樣很難應付。
她既決定暫時借用明月湖這個身份,就不能讓人看出端倪,可她對明月湖的一切都知之甚少,要如何才能保證不惹人起疑?
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終于計上心來。
她決定假裝失憶。
剛踏出擷春山的地界,她便對掌門夫人說道:“我只覺得像做了一場大夢,夢醒之后,我就出現在一個叫桃花鎮的地方,然后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p>
掌門夫人聞言變色,似乎嚇了一大跳:“什么,怎么會這樣?那你到底忘記了多少事情?”
花姽婳故作苦惱的道:“忘了很多很多,我現在連你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p>
花姽婳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能臉不紅心不跳的撒出彌天大謊。雖然她也是違心的。
掌門夫人和其余四人都露出懷疑的表情,仔細打量了她一陣,確定她是明月湖沒錯,她所說的話也就不得不信了。
掌門夫人一邊感慨她命苦,一邊講述起了關于香進山的一切。
首先是她自己的名字,她沒有姓氏,年輕時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屠厄。
花姽婳念了一遍,雖然她能讀懂這個名字的含義,卻實在沒法將這個霸氣雄偉的名字和眼前這位看起來溫婉和順的中年婦人聯系到一起,實在太不匹配了。
她在二十許歲時嫁給了當今香進山掌門張秋旻,不久生下了張扶樨,夫婦二人都對他寄予厚望,盼他能夠修練有成,日后承襲父親的衣缽。張扶樨倒也不負眾望,年紀輕輕,修為就已遠勝一眾同門,算是同輩中的翹楚。
屠厄,說張扶樨和明月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就定了娃娃親,只是張扶樨不想過早成婚,直拖到二十多歲,修為達到了香進山眾弟子第一,才和明月湖完婚,哪知就在開宴當天,兩個人雙雙失去蹤影,不論怎么查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至于旁邊這位,則是內門弟子中的小師妹,叫林嬌嬌。屠靈說她和明月湖感情非常要好,他們失蹤那時,她急得要哭了。
香進山距離擷春山不遠,眾人披星戴月的趕路,一日多也就到了。
香進山沒有擷春山那么有特色,是名副其實的崇峰峻嶺。唯一的特別之處在于,山體四面都是懸崖峭壁,沒有路徑,無法徒步登山,只有御劍才能到達山頂。
明月湖是香進山的少夫人,自然人人重視,她回歸宗門的消息人盡皆知,山門之前已經有大批人候著迎接。
花姽婳尚未落地,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東方吉祥。
他居然也來了香進山!是頂著張扶樨的身份嗎?
他站在那里,負手而立,云淡風輕。屠厄和林嬌嬌等人見到他也沒有半點意外之色,看來他在這里已經待了不少時候,真的把自己當成張扶樨了。
二人兩兩相對,誰也沒有說話。屠厄等人卻在一旁笑瞇瞇在說著什么,無非就是這對有情人歷經磨難,終于能夠得以長相廝守之類。
既然來了香進山,自然得去參見張秋旻。當東方吉祥站在殿前,張口對那個中年男人無比自然的喊出一聲父親時,花姽婳不由得生出一種錯覺,難道他不是東方吉祥,而是真正的張扶樨?
不過片刻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屠厄留下一句:“你們小夫妻多日不見,定有許多話要說,你們先好好聚聚,為娘的去準備酒菜,為你們接風洗塵。”
當所有人都退走,東方吉祥便迫不及待的發出嗤笑,冷著臉嘲諷她:“你那天斥責我時,說得那么冠冕堂皇,我還以為你有多么高風亮節,光明正大呢,想不到居然也會做出冒充別人身份這種事?!?/p>
花姽婳知道他確實是東方吉祥無疑了,他還在為當日那件事耿耿于懷。
“不錯,此舉確實有些不妥。”花姽婳不卑不亢的道:“但我會扮演好明月湖這個身份,盡量不對任何人造成影響和傷害,也不會霸占明月湖的一切。如果真正的她回來,我會向她當面賠罪,絕不虧欠她半分?!?/p>
東方吉祥嗤笑更甚,一副特別占理的姿態:“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就怕到時候你當慣了少主夫人,享盡榮華富貴之后,就舍不得這個身份了?!?/p>
花姽婳瞪大眼睛:“難道在你眼里,我不僅貪生怕死,還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嗎?”
東方吉祥反問:“難道不是?否則你為何假冒明月湖,還跑到香進山來?”
花姽婳毫不心虛的跟他直視:“你以為我很想來?我在擷春山忙著呢,是屠厄非要拉著我走。哼,你現在也站在香進山的地盤,難道你也是貪慕虛榮?特意來享受一把榮華富貴?”
東方吉祥板著臉道:“誰跟你一樣了,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別拿你的德行同我相提并論?!?/p>
花姽婳不甘示弱的懟了回去:“是的呢,我德行有虧,你的德行才是好得要命。為了達成目的,用那種下三濫手段也就算了,還因此鬧出人命,真是恬為我萬里之巔弟子。扶山君若是知道他親自挑選的好徒弟做出這種悖離正道的事情,只怕要氣得七竅生煙?!?/p>
“你閉嘴!”
東方吉祥顯然是惱羞成怒了,原本白皙的臉脹成了豬肝色:“你憑什么說我下三濫,悖離正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我自己,我只是想完成任務,改變修界覆滅的結果,挽救更多的人,我有什么錯?”
花姽婳大聲道:“你錯就錯在不該利用別人的良心。如果我是你,早就以死謝罪了,哪還有臉站在這里咄咄逼人。”
東方吉祥怒極反笑:“以死謝罪?說得輕巧,我若是死了,修界的浩劫怎么辦?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交待的任務誰來完成?你嗎?哼,我們傳送過來也有好一陣了,你可有為天下蒼生做過一件好事?還口口聲聲修為比我高,法力比我強。除了大放厥詞,你還會什么?”
“聽你的口氣,好像很不服的樣子。”花姽婳瞇起眼睛,開始活動手腕:“現在你我的傷都痊愈了,是個好機會,要不要來較量一場?”
東方吉祥也摩拳擦掌:“正有此意?!?/p>
花姽婳說道:“不過,我得跟你談個條件。咱們公平比試,你若是輸了,今后一切都得按我的計劃行事,不可再自作主張。你若有了主意,必須同我商量?!?/p>
東方吉祥沒有半點遲疑就點了頭:“可以,若是你敗了,也必須愿賭服輸,以我馬首是瞻?!?/p>
“一言為定?!?/p>
“刀劍無眼,我們只比試拳腳功夫或者神通術法?!睎|方吉祥說道:“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先讓你三招。”
“呵呵,大可不必。”花姽婳眉梢一挑:“畢竟我是大師姐,你先出招吧,以免說我以大欺小。”
東方吉祥也不客氣,右臂揮掌往她面門劈來。花姽婳言出必踐,果然沒有還手,側身躲過。東方吉祥右掌落空,左掌橫削而至?;▕箣O仍是只守不攻。第三招時,東方吉祥雙掌齊出,攜著一股法力平推?;▕箣O足尖在地上一點,輕飄飄的躍到了幾丈之外。砰的一聲,東方吉祥的兩掌沒打到她,卻將兩支燭臺掀翻在地。
“三招已過,我可不會讓著你了。”
花姽婳抬起手臂,指尖已運起了法力,向東方吉祥面門一指點去:“你對我們女人心存輕蔑,今日我就叫你知道,就算你是個男的,也不見得比女人強?!?/p>
東方吉祥面色凝重。剛才他那三招用了八成功力,既快且準,同輩之中鮮少有人能夠接住??苫▕箣O閃避的身法卻比他更快更準,端的是干凈利落,英姿颯爽,看來要想將她打敗就不得不使上全力了。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一黑一青兩團影子翻翻滾滾,橫沖直撞,時而發出拳腳相加的啪啪響聲,瞬息之間就拆了二十招。
東方吉祥越斗就越感到心驚,他之前見花姽婳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摔成瘸子,心中早就存了蔑視,覺得她不過是個紙老虎,剛才說的那些話都只是胡吹大氣,哪料到這一交手就倍感吃癟,明明已經竭盡全力,仍然拿不下她,而看她舉重若輕的身法,顯然還游刃有余。
不過才過四五十招,他便知道自己不是花姽婳的對手,可是如果就這樣主動認輸,他覺得實在臉上無光,但是如果不認輸,斗到最后,仍是慘敗,那結果還是一樣。
本來斗法角逐就該專心致志,心無旁騖,他這么一分心,出招略慢了一分,花姽婳抓住時機,一把就掐住他脖頸,將他整個人往地上狠狠一按。東方吉祥掙扎半天,發現是徒勞無功。別看她那只手纖細羸瘦,卻仿佛有千鈞之力似的。
“怎么樣?服不服?”
花姽婳握緊他的脖頸,牢牢鉗制不放,臉上滿是得意。
東方吉祥感到心口一陣窒息,勉強才牙縫里擠出一個服字。
但花姽婳卻沒松手。
“叫聲大師姐,并誠心誠意的向我告罪,說你以前做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放你一回。”
“呸,你休想!”東方吉祥目眥欲裂,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烈火:“士可殺,不可辱!”
“哈?”花姽婳樂了:“那我倒要瞧瞧,是你的嘴硬,還是脖子更硬。”她覺得彎著腰不方便,干脆直接騎在他身上,雙手死死掐緊,
“同門一場,我不殺你,但也要好好將你教訓一通?!?/p>
花姽婳正要舉手賞他幾個耳光,后面忽然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
“青天白日的,你們在做什么?”
花姽婳大駭,舉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回頭朝身后一望,只見屠厄一臉愕然的站在門口,似乎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不好,如果讓她知道自己在和他兒子干架,后果不堪設想,但現在這情況要怎么解釋?
花姽婳腦海飛速旋轉,瞬間想到了解決辦法。他們現在是夫妻關系,那自然有一萬種掩飾的辦法。
花姽婳連忙擠出笑容,松開東方吉祥的脖子,順手將他亂糟糟的頭發和衣領理順。
“扶樨,你看你,叫你別睡地上你非要睡,衣服弄臟了吧……”
她故作淡定的從東方吉祥身上離開,又故作淡定的爬起來,再故作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灰塵,然后轉頭看向門口:“娘親,剛才扶樨說累了,又說天氣燥熱,所以想在地上涼快涼快,我怎么拉他都不起來?!?/p>
屠厄臉上掛著微笑,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拉著她的手悄咪咪的說:“為娘都懂,你們小兩口許久不見,自然是情難自禁。不過,你們就算要親熱,也該選對地方才是,在這里摟摟抱抱,成何體統……而且,居然連門都不關?!?/p>
花姽婳瞠目結舌:“母親,你這誤會也忒大了……”
屠厄卻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笑盈盈的道:“不過這是好事,為娘早就想抱孫子了?!?/p>
東方吉祥也捂著脖子從地上翻身躍起,奔到屠厄跟前,欲蓋彌彰的辯解:“母親,不是你想的那樣……”
屠厄揮手打斷了他的說話:“好了,既然事情辦完了,就先過來用晚膳,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吃個團圓飯。”
香進山底蘊豐厚,屠厄張羅了滿桌的好酒好菜,飯桌上她不斷給花姽婳布菜。她自己夾也就算了,還不忘催促東方吉祥也跟著照做,東方吉祥只好不情不愿的拿起筷子。
花姽婳最喜大魚大肉,但不知東方吉祥是存心還是無意,將桌上唯一一碗青菜豆腐全倒進她的飯碗之中,花姽婳吃得十分痛苦。
用完飯后,屠厄便讓他二人回房休息,回的是張扶樨的房,也就是東方吉祥的住處。
不知為何,香進山明明有的是錢,卻主張節儉,門下有數百個弟子,但山上的屋舍卻十分有限,底下弟子一人住一間房,就連少主也一視同仁,和一堆小輩弟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前后左右兩側的房間里都有人。
這代表花姽婳和東方吉祥只能共居一室。
而房間里只有一張床。
花姽婳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毫不客氣的道:“你自己打地鋪吧?!?/p>
東方吉祥瞥了眼冷冰冰的地板,臉皮陰沉:“這是我的房間。”
“然后呢?”花姽婳挑了眉毛,十分霸道的將腳踩上棉被:“從現在開始,易主了。”
東方吉祥皺眉道:“不管怎么說,在外人眼里,我們現在是夫妻。你這樣就不怕被他們撞見,有人會起疑嗎?”
花姽婳滿不在乎:“那有什么關系,夫妻之間相處之道有一萬種,就算被人看見,我也有一萬個說法可以應付?!?/p>
“不行,我不打地鋪?!睎|方吉祥走到床邊:“你要么下來,要么往里面挪一挪?!?/p>
“你好像有點分不清大小王了?!被▕箣O抬起下巴說道:“這才過了大半個時辰,你就忘記你是我手下敗將的身份嗎?難道說,你覺得剛才那一戰不過癮,還想同我大戰三百回合?哦不,你連一百回合都撐不到?!?/p>
東方吉祥一臉不耐煩:“地板又硬又冷,屋里就這么一張被褥,我拿什么打地鋪?”
花姽婳表示不屑:“你是修士,有法力護體,難道還怕染上風寒?要不你今晚別睡了,坐在地上好好吐納,修為能提上去一點是一點。否則就憑你現在的實力,實在有點難堪大任。”
“我現在需要休息。”
東方吉祥完全無視她的威脅,直接一屁股坐在床邊,一邊脫鞋一邊說道:“修為的事不著急,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操心。”
“給我滾下去!”
花姽婳伸腳去踢他后背,見他八風不動,她忽然狐疑起來:“你這么固執的爬上我的床,莫非是覬覦我的美貌,想摸過來占便宜?”
東方吉祥動作一頓,也不知作何感想,片刻之后恢復如常。他現在連外袍也褪下去了,直接在床上趟倒?;▕箣O則抱著被子往里面又縮進幾寸。
“咱們如今在旁人眼里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同床共枕也是天經地義。你別說得好像我是個登徒子一樣,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