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歷史局限,用后來者的眼光看,大宋的問題就連初中生都能說出個一二三。缺乏獨創(chuàng)性的拾人牙慧,真要大肆宣揚,李娃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更關鍵的,從理論到現(xiàn)實,太難。趙官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一代傳一代,早被大道理一套又一套的文人給忽悠瘸了,天真、多疑和耳根子軟的毛病越到后期越嚴重,既得利益集團把控朝堂,想要從中撕開一條口子注定千難萬險,反之,失敗倒幾乎是板上釘釘。
自己身為一個女人,在這個時代行事艱難,那惹不起總躲得起嘛。
各處招搖,拖幾個有識之士下水,害人丟官罷職,甚至流放身死,何苦來哉!
上述兩點理由,第一點難以置信,第二點大逆不道,皆非能夠直白說得出口的,李娃不得不思來想去,反復斟酌,好半晌后,方反問道:“熙寧變法,蘇小哥以為如何?現(xiàn)而今,誰能做第二個王介甫?”
兩度拜相,兩度罷相,一生汲汲,為國為民,均抵不過身死道消。
蘇單聽懂了,一時沉默不語,不過很快,他又反駁道:“那拋開變法,你說的那些練兵、手術、治天花、育苗之法,難道就沒有一個可行的嗎?”
李娃一驚,自己有信任蘇單到這個地步了么?竟說過這許多!
黑暗中,蘇單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的震驚,還在繼續(xù)說:“大娘子,你可知,當你弟弟與我說,你有治天花的法子,卻不用,我真恨不得綁了他,逼你拿出方子來。”
“造福萬民,你為何......?”
李娃保持沉默,心底簡直想把李飛沉湖,拜了師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賣姐姐賣得可真順!
叫她如何說?
她又不學醫(yī),無論人痘還是牛痘,知道的且不過皮毛而已,沒有專業(yè)人士配合,沒有財力物力支撐,連紙上談兵都是奢望。
找張家,找朝廷?一則難在說服,二則難在過程,說起來失敗乃成功之母,但萬一那是個后母呢?造福萬民,前提還得是自己有那個能力才行。
“真是的,不過聽了順嘴一提,他怎地就當了真?”李娃苦笑:“蘇小哥做事一貫穩(wěn)當,此等大事,可不該輕信人的。”
“罷了,蘇小哥既然都正經(jīng)問了,奴家也就直說了,所謂的治天花的法子,僅僅是奴家自個兒一個想法而已,成不成的,奴家自己都不知道,可不好出去說的。”
蘇單聞言,大失所望。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甚明白,為何會對李大娘子充滿信心,總感覺凡事但出她口,便有七八分能成。治天花一事,他記得尤為清楚,李二郎當時,分明信誓旦旦,不曾想,如今,李大娘子卻矢口否認。
究竟是不愿、不會,還是因為太難所以退縮了?話到嘴邊,可他已然問不下去。
又或許,還是他不夠份量,才勸不動。世間才貌雙全的女子,本就不易與。
非梧桐,鳳不棲,或許,可以試試換個人來勸。
一個有身份、有志向、有毅力,而無私心、無貪枉,矢志不移的人。
一個既有憂國憂民之心,亦能一呼百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