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那異常尖利的聲音隨之傳來:“不對,不對,停下,快停下!”
小少年眼睜睜看著馬車錯身而過,一雙眼睛剎那變得通紅,他一面拼命控馬,努力穩住身形,以使自己不被摔下去,一面還要示警大叫,聲嘶力竭,簡直是把個喉嚨都要喊破了。
李娃此時亦反應了過來,前胸后背,登時冷汗淋漓,身體本能地發僵,扣在門框上的手指不自覺用力到發白,雙目圓瞠,心臟狂跳,口中不斷叫道:“鄭大哥,停車,停車!快避開,快避開!”。
一陣風起,帶來“閃開,閃開!”、“讓開,讓開!”等等言語,顯然是對方同樣察覺到了不妙。
但雙方的馬都處在全力奔跑之中,想要急剎停下,談何容易。
鄭先友憑著日常經驗,試圖盡量用最安全的方式,令馬車最快降速,不過杯水車薪。
雙方距離愈發逼近,對面的寒光鎧甲、鐵頭馬槊赫然在目。
是騎兵!
眼看著,一場避無可避的碰撞即將發生。
千鈞一發之際,只聽對方居中一員大將,高聲呼喝:“合!”
本還雜亂的馬蹄聲,幾乎轉瞬變得一致起來。
再一聲:“繞!”,整隊騎兵便從中分開,一匹一匹,有序轉向,貼著距離李娃他們的馬車不到五十步的位置,劃過扇形的弧線,往道路左右而去。
隨后打馬車的兩側交錯而過。
整個過程,可謂迅雷不及掩耳,眨眼間,一場災禍竟得消弭。
接下來的事便是順理成章。
岳云落在馬車后頭,身形尚未全穩,小兒控馬,那些騎兵自然而然會去多瞧上一眼,一見居然是岳統制的親子,果斷勒馬,兜回,待到車停,兩邊廝見。
一番交談,俱皆慶幸。
李娃方知岳飛還屯溧陽,并不在建康,慶幸不用跑錯路;姚政則更慶幸于姚氏無事,任務關鍵提前完成。
姚氏更是喜極而泣,面對侄兒的噓寒問暖,絮絮叨叨個不停。又問岳飛近況,知曉一切安好,愈發放下了心。
心弦一松,兩方人馬,疲態盡現,遂作商議,由姚政分派出人手,護送姚氏、李娃一等前往宜興縣城暫行安置,其余兵馬,就地歇息整頓,稍后再去張渚收拾劉涇。
佛門說起心動念,自求因果。事已至此,無論如何,劉涇都不可能留得下來,或是身死,或是投靠戚方,沒有更好的去處了。
李娃對此毫無探究的興趣。解救岳母之事,如今有了姚政接手,她自樂得功成身退,甫一回到宜興,飯也不吃,便即告辭,片刻也不肯多待。
姚氏幾人挽留不住,只好千恩萬謝,送了她離開不提。
客棧門口,岳云巴巴望著李娃的背影,半晌不曾回轉,旁邊姚氏陪他站了一會兒,猜到些端倪,笑了笑,問大孫子:“你喜歡她?”
不等回答,又添上一句:“那你可喜歡她做你后娘?”
岳云面上一紅,沒有正面回答,只作鎮定,陳述般道:“是她救了俺們的命。阿奶,她挺好的。”
“是挺好的。”姚氏點點頭,轉身回房,不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