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

五人小組趁著夜色，順水摸到距離完顏昌大營不到五十步的距離，然后驟然發力，撞入營中。

完顏昌對于宋人夜襲，并非不曾防備，營中本不該亂的，但偏偏可惡的宋人，再一次使用了震天雷。

黑夜之中，巨大的聲響和耀眼的火光，給遭遇者帶來的震撼，遠遠超過白天。而光與影的交錯，則又更添莫名的恐懼。到處人影幢幢，忽明忽暗，好似來人千軍萬馬一般。

那可怖的鬼火，四濺飄散，在黑夜中如此清晰可見，卻根本避無可避，一旦沾上，風助火勢，轉瞬就燃起一片，撲也撲不過來。

令韃子愈發驚恐的是，在震天雷以外，似乎還另有炮石也在不斷砸下，雖都不大，可他們卻完全看不到宋人的炮車架在何處，更不知那些炮車是究竟如何近到他們眼皮子底下的。

對峙的另一邊，岳飛但見敵營火起，舉槍一呼：“隨俺沖！”，扣下兜鍪，雙腿一夾，便即一馬當先。

幾千岳家軍跟在他的身后，呼嘯出營，猶如怒濤洶涌，潮水一般，向著韃子席卷而去。

王德與酈瓊見狀，也不甘示弱，將他們已經點好的兵馬，投入進了這場夜襲的戰場之上。

“轟隆轟隆”，是震天雷在響，“嘎吱嘎吱”，是楚州城頭吊橋在降。

趙立守城，早已竭盡全力，難得一連幾日，完顏昌都不曾攻城，又有外面援軍林立，一時軍民上下，都平靜下來，他也才得以睡上一個好覺。

睡夢之中，忽然被人搖醒，只聽見親信報稱援軍夜襲敵營，急切間，竟是滾下的床，風風火火上到城頭，果見外面風火大作，不由“哈哈”大笑，與同樣匆匆趕來的姚政幾乎是同時喊出聲來。

“列陣，出城！”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金軍帳中，完顏昌得知宋人前后夾擊，急切下令，各種調度不能不說應對得當，但到底失了先機，又心中畏懼，很是有些捉襟見肘。

前面岳飛已與韃子交上了手，或者更準確的說，已經收割到了今夜的第一顆人頭。

后面趙立和姚政也已跨過吊橋，率領百騎提速，即將投入戰場。

王德和酈瓊雖然慢了一步，但他們兵力更足，聲勢更大，眼看也將到手屬于他們的功勞。

“咔”，一道閃電，“轟隆隆”，是來自上天，真正的雷聲。

雨點一滴、兩滴、三滴，突地，變成了接連不斷的雨簾。

一場秋雨一場寒。

金軍營中沖天的火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弭下去，所有人的眼前，重又一片漆黑，甚至，比夜襲之前，更黑，更難行動。

雨打在地上，翻起泥漿；打在帳上，“啪啪”作響；打在盔上，激起一片迷蒙。

天氣易變，人心，更易變。

完顏昌跑出了大賬，興奮地抬頭望天，任憑雨水沖刷他滿身滿臉。

岳飛的兜鍪底下，亦是滿臉的雨水，眼中寒霜和怒火，交替顯現。

王德和趙立，猶在移動之中。

中軍酈瓊，卻已勒住了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