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岳家軍大本營。
城南物華樓上,留守的統制官王經和姚政相對無言,面上俱皆一片苦色。
洪州城大、名勝、繁華,且不提風騷文人、墨客隱士,單只城中文官重重疊疊,打交道的事就足以令他二人煩不勝煩。
他倆昨日在滕王閣上沒堵到人,今日在物華樓上倒是見著了知州和轉運使,只可惜,仍是沒有一句準話。
比起將將混熟的虞通判,洪州城里上上下下,顯然更熱衷于修樓、筑堤,而非軍事抗敵。
折彥質和岳翻計謀不少,卻偏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字面意思的無米。
岳家軍在荊湖討賊,朝廷發了一些,其余明令的是就地取糧,但洞庭魚米打成赤地一片,能得幾個糧草?李綱、孟庾算是厚道,把從撫州等多地調集的糧草,多少還給岳飛勻了部分去,剩下的缺口,便終究需要大本營出力。王經自從泰州到達洪州,一直在組織人手積極屯田,奈何遠水解不了近渴,來年的秋收,今年又用不上。
本想著找本地廂兵拆借部分,孰料那邊推諉再三不說,理由竟是未得知州和轉運使的公文。
強龍不壓地頭蛇,況且岳飛不在,王、姚兩個不過統制而已,不被人買賬,實在也是常理。
此刻兩人雖則長吁短嘆,心里倒是清楚得很,今兒能叫他們見著人說上話,已是燒高香。
“不然,還是去個信吧。”王經嘆口氣,放下摩挲了半晌的茶杯。
先頭生怕喝酒誤事,這會子卻是一心只想喝上一壺烈的來。
姚政的眼珠子隨著王經手上的茶杯轉,聲音低低的,聽起來不太順:“五哥臨走撂了話的……”
“你有別的法子?”王經打斷他。
“俺沒法子。”姚政垂頭喪氣:“好在是五哥一直沒同意再招人。”
“如今軍中萬人,家眷無算,每日里人吃馬嚼,一眼錯過去,便得鬧饑荒。若真弄到幾萬人,嘖,不敢想,不敢想。”
王經偏頭瞪他一眼:“做這副樣子給誰看?就你,喊添人喊得最兇!”
“你們吶,各個都想手下的兵越多越好。”他將那杯茶復端起來,不顧冷熱,一口氣吃下:“過了廣德到宜興,吃樹皮的日子立馬忘光,但凡見個壯實的,你們就想拉入伙,感情總歸是不吃你們家的糧唄。”
“好了傷疤忘了疼,真正兒一群丘八。”
“唉,唉,唉!”姚政回瞪他:“扯遠了,扯遠了,現在說的是往臨安去信的事兒啊。”
“俺是沒法子,難道臨安那面一定有?去了信,不怕里外不是人?”
王經聞言,頓了頓,方鄭重答道:“試試吧。李大娘子,非同一般,倘去了信,連她都解決不了,那你我亦無需再動腦子了。”
一句話,惹得姚政也嘆了口氣:“那行吧,試試。”
試試,動用的軍中飛鴿傳書。
湯懷收的飛鴿傳書,第一時間轉交李娃,根本不敢慢待。
李娃橫看豎看,紙條上僅僅兩個字,曰:“缺糧”。
梁家金銀的新攤子才開張,儲備金丁點挪不得,更何況,即使拿花顏作抵押,借出錢來,又該上哪兒買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