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飯咯!”
一群孩子嬉笑著離去。只有一個胖男人還留在沙堆里,呆呆地看著馬路對面地那座公園。
“回家”,他憨憨地笑著,“嘿嘿,回家吃飯”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朝著公園蹣跚而去,一邊走還一邊喃喃自語:“阿良,阿良,回家吃飯”
男人原本是村里的語文老師,知書達理,溫文儒雅,是我們村上罕見的文化人,我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他帶過我兩年的文化課。小學的年級,哪有心思靜下心來研學文化,當時滿腦子都是去這個山頭挖蚯蚓,去那個溝里釣龍蝦,因此我對他的印象不深,只記得姓李,我們都叫他李老師。
據說李老師是某大學的文學系畢業的,有著文科生特有的清高和孤傲,骨子里是想往追求文學藝術道路,是想要追隨徐志摩、海子而去的,也寫過不少文章詩歌,但是最后都石沉大海。倒也不是一家都沒看上他的作品,只是小的報社他看不上,大的機構看不上他,最終稿子都不上不下,沒了下文。
李老師倒也不著急,只說緣分還沒到,總會遇到慧眼識珠的伯樂。有時候他也會在自己的語文課上給我們讀他寫的作品,他讀的聲情并茂,我們聽得云里霧里,什么“會飛的饕餮”,什么“云霧家鄉”。每每我們聽不懂的時候,我們一群小伙伴就在教室里大笑,笑他帶其他方言的普通話,笑他莫名其妙的“作品”內容。
“不許!不許你們……不許你們笑我爹”
說話的是李老師領養的孩子阿良,原名叫什么沒人記得了,只記得是李老師在土坡上撿到的孩子,先天大腦有點缺陷,李老師錢也不多,就也這么養著,孩子倒也養的健康,就是智力發育跟不上身體發育,暫且跟著我們一起升級讀書。
“就笑你爹,就笑你爹”,一群崽子聽到阿良維護就更來勁了,一個勁的起哄,也顧不上是不是在上課了。
“云霧家鄉養阿良,養得一只蠢兒郎”
“饕餮會飛真可笑,笑得阿良呱呱叫”
“哈哈哈哈!”
阿良這腦子哪受得了這樣的刺激,腦子一充血就舉起椅子就要往我們人堆里砸過來。還好李老師及時制止,按住了阿良想要舉起來的椅子。阿良得不到發泄,氣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眼淚和鼻涕一起往外冒,哭的“嗚嗚”直響。
“鈴鈴鈴”
下課鈴聲及時的響起,我們一群崽子一溜煙的就嘻嘻哈哈的沖到外面去了,也不管教室里面的死活。我只記得李老師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斷地拍著阿良的背,用手帕給阿良擦著眼淚和鼻涕。
現在想來李老師到底是個很溫柔的人,我還真的從來沒見過他生氣,我想如果當時他能取上個漂亮媳婦的話,現在的生活也肯定能更美滿一點吧。
只可惜后來上了初中,我跟著爹媽去了縣城,就沒再村子里待著了,我也不知道后來阿良和李老師都發生了什么。只是聽同村的小伙伴說,阿良死了,好像終究還是腦子里的疾病,沒能醫治好,李老師也因此一直自責,郁郁寡歡,漸漸地也有點瘋瘋癲癲的,村里也不讓他代課了,畢竟有次帶語文課差點把一個孩子掐死,自此村上的文化課也便少了一顆新星。
再次聽到李老師的消息,是我已經讀高二了,有一天晚飯我爹給我盛著飯和我說:
“虎子,你還記得是你們小學時候那個語文老師,叫……叫李……李什么來著的?”
我扒拉了一口飯,“李?李老師?”
“對對,就是那個大學畢業來教你們語文的,當時還收養了阿良的那個李老師。”
“記得呀,怎么啦,不是聽說后來他不教書了嗎?”
我爹慢慢坐下,“聽老鄉說他死了。”
“啥?死了?”我放下手里的碗,一臉吃驚的看著我爹,“啥病啊?還是咋死的?”
“什么生病呀,好像是被人搞死的,可慘了,腦袋都給人擰了下來,就一層皮連著脖子……”
“啊呀,這吃飯的說什么呢!快先別說了。”我娘連忙讓我爹住嘴,“免得影響大家的胃口”
我當即就沒啥食欲了,倒也不是我爹的描述有多惡心,而是我想不通,李老師平時一個與誰都不針鋒相對、無欲無求的文化人,到底是誰有如此之大的仇恨想害他到如此地步呢?
我正想著呢,我的小靈通響了起來。
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未知號碼,打算就放一邊不管他。
可誰曾想,這個號碼響個沒完。我娘第一個不樂意了:
“虎子,求你趕緊聽一下是誰吧,可吵死了。”
我無奈的笑笑,就起身去客廳里接了電話。
“喂?”
“……”
對方遲遲沒有回應。我手里正捏著筷子惱火呢,語氣自然也不好,
“哪位?說話!”
“虎子,別來無恙啊。”
這聲音我感覺很是耳熟,但是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想不起來我是誰了吧,嘿嘿,沒關系,我慢……慢慢……講話,你……你就知……知道了”
阿良!
我腦袋“嗡”的一下子,一片空白。
可是阿良不是好幾年前就去世了嗎?好像還是得的什么腦部的疾病。
“是不是很奇怪,我不是應該已經去世了嗎?嘿嘿嘿”,他仿佛能聽到我心里在說啥似的,“虎子,你要是想知道發生了啥,三天后的晚上8點到丘塘村村口來。”
“不!我不想知道!”我當即表示拒絕。
這是什么狗屁的恐怖小說劇情,我才不要,這發生了啥和我有什么關系,為啥要我去冒這個險。亦或者這是個惡作劇?那憑什么惡作劇還要到我的頭上來?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我還要考大學呢。
“不!你想知道”,阿良頓了頓,“難道你不想知道當年那件事情是誰做的了嗎?”